方时抬眼看着朱雄英，思绪却飞到马皇后身上，按照叶兑所说，马皇后要死了。
昨日他看到马皇后脸色，发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神，这种情况，他曾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
一个是陈遇、一个是叶兑，这两人临死之前都是如此。
‘唉！也不知老朱会不会像前世那样大发脾气。
不过权力在小朱手上，一切都是可控的。’
马皇后或许也感知到自己死期将近，在大婚当夜就想着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妹子，大家都喝酒着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重八！”
马皇后摇了摇头：“趁着我现在还精神，该交代一些事给他们。”
“妹子，你在胡说什么？咱们不是说好，给大孙带孩子吗？”
“多活这么久，已经是上天庇佑！”
马皇后握住朱元璋的手，轻声安慰：“老天对我不薄，年轻时，我希望自己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老天答应我了。
后来标儿出生，我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做一个真正的贤明之人，老天也满足了我。
当了皇后之后，我就希望百姓生活越来越好，老天送来了方小子。
如今连大孙也娶了个好媳妇，我已经没什么遗憾。”
说到这，马皇后看向门外：“原来书上所说是真的，有些人确实能预测自己死期，静诚先生当初也是如此吗？”
“妹子！”
朱元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若马皇后生病了，他还可以将怒火发在其他人身上。
可马皇后是纯粹寿元将尽，他现在就是想发火也会被拦下，而且还会让马皇后伤心。
朱元璋垂下头，双手紧握住马皇后，一滴泪水掉下：
“妹、妹子，咱只要你好好的！”
“重八！那些老兄弟老的老、死的死，有空多替我去看看他们。”
朱元璋连连摇头：“妹子，咱们一起去看。”
“唉！重八，还是先帮我把方小子叫来，标儿他们等明日再说。”
“好！”
片刻之后，方时匆匆赶来，一见到马皇后方时愣住了，这脸色比昨天还好。
“拜见……”
“免了！”
朱元璋面无表情看着方时：“方小子，不要隐瞒任何事，明白吗？”
“明白！臣可以瞒任何人，却不会瞒着太后。”
“咱怎么就这么不爱听你说话呢！”
“呵呵！”
马皇后轻笑出声：“方小子，易言：泰极生否、剥极必复，大明以后若是天下通泰，该如何防止否来。”
“四川不是挖了一些东西出来？臣还弄了个南天门计划，这是悬在后世子孙头上的一把剑。”
“你就不怕数百年后发现没有危险，别人把你尸骨拿出来鞭尸？
要是没有危险，那这个皇帝会不会一下子放松？”
“会！”
方时摇了摇头：“这个皇帝会放松，不过大明历朝历代君王被坑这么多年，他也被坑这么多年总要找回场子。
定然会重新编写个故事，然后继续坑他的儿孙。
有道是有福不共享，有难该同当！他既然放松了，总要给大明留下明君，他也不希望大明灭亡。”
“你是真不怕被鞭尸啊！”
“啊？”
方时一脸惊讶：“臣是臣子，南天门计划可是开国皇帝传下去的，怎么也轮不到臣。”
？？？？？？
朱元璋满脑子问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方小子，你的意思是说，你骗了咱后代，还要咱在数百年后替你受罪？”
“你是太祖，谁敢对你不敬！”
“太祖！”
朱元璋大声咆哮：“什么太祖！咱还没死呢！你想造反啊！”
“臣不想！”
“也就是说你敢造反咯！”
这下轮到方时懵了：“上皇，不带这么玩的啊！”
“重八，别吓方小子！”
马皇后阻止朱元璋继续开口，随后再次出声询问：
“世间万事万物总会走向毁灭，要么从内部开始，要么从外部开始。
我不担心其他国家或朝廷，担心的是后宫，你可有办法？”
方时沉默了，连朱元璋也垂下头，后宫或者说皇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是所有人都是马皇后，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徐皇后。
朱瞻基的第二任皇后不就是例子，巅峰大明一下子掉落谷底，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沉默半晌后，方时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臣不知如何防范，只能提出一个建议。”
“说说看！”
“老庄之学！何为坤，厚德载物为坤；直方大为坤；龙战于野为坤！”
马皇后微微点头：“是个好建议，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然而，水性向下，能联合天下所有水。
可惜，三纲五常大行于世，等其长大再学道家并不一定能改变其所思所想。”
“妹子！咱现在就下令烧了三纲五常，刚好标儿也在改革科举，四书章句集注咱也全部烧了。”
“太上皇、太后，其实没必要特意下诏，如今变法需要大量人才，而不是死读书之人，百姓们会自己改变自己想法。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有时候并不需要施命万方。”
“我知道了！听说你过段时间会去安南，不知要去多久？”
“要去几年！”
“把溪儿和小宝也带去，再待在京城，这母女俩还不知要惹出什么大祸。”
听到这话，方时躬身一拜：“多谢太后，臣明白怎么做！”
方时知道马皇后的意思，这是怕她死后，朱元璋又会多疑，想要带走他。
只要蓝溪和小宝远离京城，哪怕朱元璋真想杀方时或利用蓝溪他们，朱标也能反应过来。
在方时看来，马皇后找他过来，怕是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目的。
不仅方时看出马皇后心思，朱元璋也看出来，不由得撇撇嘴：
“妹子，你这是不相信咱！咱还准备把方小子留给雄英用呢！”
“不是不信你！”
马皇后摇了摇头：“是怕你被人蛊惑，这些年在你面前拐弯抹角捧杀方小子的又何止一人。
你什么脾气你自己不知道吗？脾气一上来谁能拉的住你？
罢了！不说了，我得去见见皇后，太子妃只能交给她来教导。”
“把她叫来就是，何必亲自过去一趟！”
“不！我得看看她现在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