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太痛苦了!
我全身的肌肉没有一处不疼的,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一样瘫在床上。
“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强……”
宋以沐的身体素质在我之上,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就见识到了人与人之间体质的差距。
更不用说她还是柔道十段的练家子。
“你确实应该加强一下锻炼了。”她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你看看你,这才几公里,就跑不动了。”
我不愿意去回忆刚刚的事情,特别是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出丑,真的丢人丢大了。
我艰难地离开柔软的被褥,从提包里面拿出那只粗糙的骨笛。
在我从基地出来到家这段时间里,骨笛一直很安静地在提包里面待着,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种粘人的现象。
我看着它,心中感慨万千。
就在不久前,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可现在,我在西山基地工作,接触到了我以前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的事情,并不断探索他们的奥秘。
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此时此刻我手中的东西,却是最好的证明。
我坐在窗前,窗前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我坐在那儿,发呆了很久。
我看着窗外,那外面的景象却有些反常。
于是我悄悄拉开纱帘,拉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对面楼的几扇窗户亮起了灯。
“有人搬进去了。”
我心想,因为我每次入睡时,那些窗户都是黑暗的,我立刻想到了两点,要么有人租下了这些房间,要么是基地的人正在监视我。
但,不可能同一时间有那么多户都寻找到了租客,所以我确定,那里面一定是基地的人。
我被监视了。
对于这,我并没有太过意外,也不会感到愤怒。
毕竟,谁也不可能对一个能毁灭文明的东西放心,更何况那东西现在被一个初入基地不到一个月的小干员贴身拿着。
我对着窗外的光芒,看着手里的骨笛。
“我真的配持有你吗?你的秘密,我真的能够知道吗?”
或许是锻炼太累了的缘故,又或者是想了太多,我往后一倒,觉得很舒服就睡过去了。
不出所料的,我那晚做了个梦,再一次梦见了那个横亘在宇宙中的巨大神灵。
这一次,我没有上次见到她时的那种窒息感,也没有敬畏,我心情很平和。
就好比在办公室看见了一位跟自己岗位毫不相关的其他部门的领导一样,虽然跟你没啥关系,但你也得惦记着那种感觉,虽然我这么描述不太科学,总之就是这么个事儿。
一夜过后,我睁开眼,醒的比闹铃还要早,锻炼之后的睡眠,果然质量很好。
醒来之后,我简单收拾了一番,正当我想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我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鹰啸。
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骨笛拖着那洁白的尾羽朝我射了过来,我本能地抬手去挡,骨笛并没有攻击我,而是乖巧地落在我张开的手上。
“抱歉,把你忘了。”
骨笛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好在夜深人静,并没有吵醒谁,只是对面楼的灯光亮起了几盏。
“还真是警觉。”
我把骨笛收到提包里面,就朝着地铁站走去。
我和黄冠在楼下碰面,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去基地了,他所在盲网小组经常需要值班,所以我们俩有一段时间没有碰见过了。
坐在地铁里面,我越想越不对劲,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我刚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我卧室的门是关着的,可骨笛飞过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听见卧室门被撞开或者破损的声音,如果那样的话,应该动静很大才对。
我把手放进提包里摩挲着骨笛。
“难不成这玩意儿能穿墙?”
那骨笛愈发的神秘,我并未把这当成一个累赘。
黄冠在我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我心里想着事情,只是有意无意地回应着他,直到他抓住我的肩膀摇了摇。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没啥。”我向后一缩,因为我身上的肌肉正在疼痛着,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是不是喜欢内谁了。”
“啥内谁?”
“就那天我见着的那个,我不认识她,但挺好看的。”
“你说宋以沐?”我回想起来,他俩确实打过照面。
“是吧。”
“别闹笑了。”我甩了甩手,“我原来的师父请假了,她现在是我师父,我跟着她办事儿呢。”
“那不正好,近水楼台,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别贫。”我瞪了他一眼。
黄冠笑了笑,把脸收了回去,片刻之后又凑了过来。
“其实我刚才是想跟你说。”黄冠的脸色有些古怪,“你还记得那天出事儿的妹子吧。”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揪。
“当然。”
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夜晚、那个路口,那个意外。
“基地把事情压下去了,但是我找到之前那个女的,问清楚了那妹子的事。”黄冠叹了口气,“事情有点复杂,你想听吗?”
我顿了顿,做好心理准备。
“说吧。”
“她老家是河南的。”
“这我知道。”
“最开始基地查到的资料,是河南那边的人口局还没更新的资料。”黄冠有意压低声音,“其实她家里的老人去年年末就走了,基地发的那笔钱也并没有打到任何地方,被政府退了回来。”
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又问了她生活情况。”
“嗯。”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急着用钱?”
“说过。”
“她急着用钱也不是家里的原因。”黄冠停了一下,“这话可能有点不好听但……”
“她急需用钱是因为她前男友给她留了种,她得打胎。”
就这么简单,也不是给家里人治病,或者还债,只是为了凑钱打胎,说白了还是怕自己怀了孕,再也挣不到钱了。
我面无表情听完了黄冠的话。
“她……现在在哪儿?”
黄冠指了指头顶,说:“离我们基地很近,一家没有名字的殡仪馆。”
“抽空去看看她吧。”
她也死了,彻底死了,虽然她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牵挂,没有亲人或者家庭,但好在,还有一些人能够记得她。
不禁回想起云落说得话。
“黄冠。”
“诶。”
“你说啊,是死亡可怕,还是消失可怕。”
黄冠没有多想。
“那肯定是消失可怕。”他果断回答道,“你想啊,古代多少英雄豪杰,如今不都是我们敬仰的对象啊,那死了都风光!可是消失可不行,要是我死了,都没人知道,那也太惨了吧。”
“确实。”
“怎么问起这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有心事儿哥带你喝酒去。”
“我靠,就没人说你两句吗,你好歹还是军人,真离谱啊您。”
黄冠恬不知耻的笑了笑,有了上次的经历,我是不会再去酒吧了。
他若有所思了一番之后说:“无论死亡还是消失,最重要的是,要让别人记住你的名字。”
“你还真要当千古留名的大英雄吗?”
“咋,你看哥没有这个气质?”
说罢,他推了推那并不存在的一头秀发,朝着我一乐。
我看着他,也忍不住发笑。
谈笑间,列车停站了。
一夜过后,又是新的一天。
不过,当务之急是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于是我走进宋以沐的办公室,却发现她并不在这里。
“无所谓了。”我心想,从提包里面把骨笛掏出,放在桌上,然后退出办公室,站在走廊上。
我必须要验证一下,骨笛是不是穿过了墙壁回到我的手里。
于是我张开手,心中默念一些请求骨笛过来的词语。
灰白色的混凝土墙没有任何异样,可我只听到一声不能再微弱的鹰啸从办公室里面传来,紧接着,墙壁上突然钻出一个白点!
骨笛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穿越了墙壁。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骨笛已经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靠!”
我心中大惊。
这一次,我把骨笛放进提包里面,再把提包拉链拉上,然后我再一次来到走廊里面站好。
不出所料,骨笛穿过了层层文件,穿过了提包,穿过了墙壁,再一次回到了我的手里。
“傻站着干什么呢?等我开门呢您?”
宋以沐拿着一杯咖啡从走廊的一头出现,她见我站在走廊里愣愣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来的正好!”
我快步走上前去,脑子一热,一把拉住她的手。
“喂,你!”
我把她拉进办公室,夺过她手里的纸杯和文件夹放在桌上。
“这个给你,拿好。”
我把骨笛顺手递给她,她也下意识地去接。
当啷。
骨笛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咕。”
我听到她清晰地咽了口吐沫。
我急忙蹲下将骨笛捡起。
骨笛并没有落在原生土地上。
“还好没事。你发什么神经?”她没好气地问道。
“只是想验证一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次将骨笛递了出去。
没想到那骨笛竟然穿过宋以沐的手掌,往下面落去,在即将落地之前飞回了我的手中,它似乎不想再体验一次落地的感觉了。
“诶?”
宋以沐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我明明看着……”
我拿着骨笛,慢慢地递了出去,宋以沐也慢慢地伸手来接。
骨笛穿过了宋以沐的手,并未发生接触。
我俩对视一眼,满脑子问号。
宋以沐伸手去抓,只抓到我手。
“见了鬼了。”
她急忙坐下,我拿着骨笛在她手掌里面搅动。
“有感觉吗?”
她摇了摇头,神情严肃。
我大胆地拿着骨笛骨头的尖端对准了她的脖子。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眼都没眨一下,任凭骨笛在她喉咙里面晃动。
骨笛似乎,无法与其他人接触,换句话说,可能只有我能接触骨笛。
“这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我今早才发现的。”
我又把骨笛放在桌上,给她演示了一遍她来之前我做的验证。
我推开门回到办公室,宋以沐双目圆睁地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
“神奇吧。”
“神奇是神奇。”她语气有些不对劲。
“骨笛竟然能穿墙……还能穿人!”我有点得意忘形,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兴奋。
结果宋以沐却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摇晃着我的脑袋。
“为什么不早说,我又要写一遍提请!”她无奈地看着我,“你自己写,我懒得写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只能答应下来。
……
我在一旁百无聊赖却又绞尽脑汁地写着提请,无意中看见另一边办公桌上的宋以沐。
她整个人趴在桌上,手臂在桌子下面看不见,下巴杵着桌面,脸蛋被挤成可爱的模样,圆框眼镜挂在她脸上,摇摇欲坠。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桌子上的骨笛,聚精会神。
“看我干嘛,接着写。”
她冷不丁地训了我一句,头也没回。
我自知害臊,低下头继续敲着键盘,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
良久,我终于写好了一份提请。
“写好了。”
“哦。”
她还保持着那个样子发呆。
“呃……师姐?”
她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双手去撑桌子,却不小心打了个滑,下巴duang地一下撞在桌面上。
“啊我草,嘶……”她捂着自己的下巴,看起来很痛苦。
“师姐,你没事吧。”我刚想站起来,却被她挥手制止。
“把,把文件传给我。”
我照做了。
她一声不吭,打印了文件,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把文件夹进文件夹匆匆离开了,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走的时候也是背过身去不让我看她的正脸。她似乎有些着急,我也不知道她在急什么。
等她回来之后,她下巴上多了一张创可贴。
“还好吧师姐?不好意思。”
“没事。”她摆了摆手,脸蛋有些发红,“又不是你弄得,是我不小心。”
“那也是我把你吓着了,对不起,师姐。”
我很郑重地跟她道了歉。
噗嗤。
她却笑了一声,递给我一张纸。
“上面给你的,顺手给你带回来了。”
我接过一看,红头文件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将干员李为知擢升为预备专员的批示。
真的假的!
我叫出了声。
“那么激动干什么,不过是预备专员,你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