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闫景。
“你听说过吗?”
闫景看向庄森。
后者也摇了摇头。
“董欣?没听过,是你朋友吗?”
“董欣啊。”我又一次重复了一遍。
“没听过。”闫景依旧摇头。
“那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我提高了嗓音,一度以为这两人在唬我,“一半是人类一半是机械的小男孩儿,一路上都在为我们指路的那个!”
“你别逗了,生化战士吗?”闫景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下给他手掌甩掉。
“别笑了,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发誓我当时的心情很不好。
“呃。”闫景立刻收敛了笑容,“不是,为知,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催促着我回屋睡觉。
“你们……”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真的不认识董欣?”
“真不认识。”庄森摇了摇头。
“我真没听过。”闫景也摊了摊手。
“哦。”我干咽了一下,觉得有点头晕。
他们看着我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门前,便担心地叫住我。
“为知,你还好吗?”
“没事儿,累了,晚安。”
“那好……晚安。”
我听见闫景和庄森在房子外面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才离开。
屋子里面的床是正常的床,木质的床架子、床板,还有柔软的棉花制成的被褥。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不认识董欣了一样?为什么和老程一模一样的人,会出现在这个村子里面?
种种问题困扰着我。
但……
但这个床实在太舒服了,我都快忘记上一次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困意在一瞬间袭来。
我突然惊醒!
用尽全身的力气抗拒着柔软的被褥!
有个事情我不得不做。
这里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
我从床上爬起,冲出房门,一路跌跌撞撞进入寺庙里面。
棺材,那棺材还在寺庙的角落里面放着,我把棺材打开,里面是宋以沐的心脏和子宫。
“还在……还在。”
没有人注意到这两样东西,即便是宋煜,也没有发现。
我心中大喜过望,将心脏和子宫拿在手里,跑回房间,心中祈祷没有人发现我。
那温热的东西,依旧在我手里颤动,我用柔软的床单将它们包好,扯开一块地板,将它们塞在那下面。
我气喘吁吁地完成这些动作,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一夜无梦,虽然心里想着很多东西,但依旧睡得很好。
……
第二天,刺眼而和煦的阳光在我眼前投射下金黄的阳光,我从柔软的被褥上苏醒。
阳光是金色的,我眨了眨眼,起初没有看出哪里不对。
我来到窗前,窗户用单薄的糯米纸糊住,窗框用雕刻过的骨头制成,应该就是这窗框,让本该血红的阳光,恢复了正常。
我掀开地板,看了一眼,又合上。
我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像昨天一样坐在台阶上。
像昨天一样,看着金黄的麦浪。
像昨天一样,看着田里劳作的村民。
我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嘴里似乎有昨晚的残渣剩饭,于是咂了咂嘴,在嘴里嚼了嚼。
“啧啧……”
我低着头,看着脚下油光发亮的木地板,就像是宿醉了一样,有些呆滞。
我抬起头,看看天上,红色的太阳快到头顶了,我睡了好久。
“呃……艹……”
我开始打嗝,肚子里往外面反着气儿。
“为知。”闫景出现房子附近,他朝我招了招手。
“有空来实验室看看吧。”
“哈哈,我看起来很忙吗?”我笑了笑,打趣道。
“那就过来呗。”
我扭了扭脖子,从台阶上站起,左臂绕过肩膀甩了一圈,顿时感觉精神了许多。
“走吧。”
我随着闫景,进入了地下室。
我要亲自查清楚这个地方的真相。
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一个村庄,我的伙伴更没有理由忘记董欣。
我要去查个明白。
进入地下室,宋煜很热情地欢迎我,宋以沐仍旧在笼子里面,但她的状态已经非常好了,在有限的空间里面做着拉伸。
“喂。”她喊住了我,“过来。”
我乖乖地走过去,无奈地看着她。
她停下来,双手搭在笼子上,双脚交叉,后脚搭在前脚的脚后跟上,手指互相摆弄着。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看着我。
“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她语气软了下来。
“说什么?”我安静地等待。
“就是……谢谢嘛,从死灭之都出来,到现在,中间发生的事情我有些断断续续的印象。”她说着,更加频繁地摆弄自己的手指,“还有这个。”
她终于腾出手来指了指我的肩膀。
“很……很疼吧。”她语气有些低落。
“没事的,毕竟没办法,你要不吃点东西,就被深红之子完全占据了。”我安慰道,那段记忆我不想在回忆第二遍,虽然当时精神有点异常,但那钻心的疼痛,还是难以忘怀。
我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下去手的。
光是想想都一阵冷战。
我俩沉默了片刻,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也能明白。
我刚要离开,却又被宋以沐叫了回来。
“我问一下,我当时真的把你的胳膊吃了吗?”
“真的。”我很沉重地回答道,“连……连骨头都没剩啊!”
一番话听得宋以沐有些反胃。
她挥了挥手。
“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只好离开,帮着宋煜做些事情,他脸色稍显疲惫,痴迷于面前的一块块白骨,他用自制的骨刻刀在那些骨头上面刻下密密麻麻的图案,八年的训练,已经让他得心应手。
闫景似乎也在学习这一门技艺。
从进入死灭之都以来,我就对这种技艺十分好奇,于是我将那些揣测和戒心暂时抛之脑后。
“这些‘雕刻’究竟是怎么起作用的?”
“你知道卢恩文字吗?”宋煜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知道。”庄森替我回答了。
“卢恩文字,是北日耳曼、古凯尔特那边使用的很古老的文字,发明者从自然界中寻找万物的精神,凝练成这种字母,并将自然中的精神,通过字母释放出来。”
“就像概念感染一样?我问道。
“对,概念感染。”宋煜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基地还在用这个名字。”
他自言自语道。
“我现在刻画的这些图案,就是黄金纪元的人类使用的文字,它可以将自然、宇宙、人,一切物象的精神凝练在其中,然后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像魔法一样?”
“就是魔法。”宋煜故作神秘地说道,“你看见的房屋、树木、麦子,都是用‘雕刻’创造的。”
“神奇。”
我的眼中倒映着骨头上幽蓝色的光芒。
我看向了我的左臂。
“这种技艺,是你向死王学习的?”
“对,死王将意识的力量通过雕刻的形式刻在骨头上,就能产生神迹一般的结果。”
宋煜说罢,手轻轻一挥,他手中的骨头竟然长出了几株绿草。
如同无中生有一般,凭空变出那一株绿油油的草来。
我震撼到几乎忘记呼吸。
“这不可能。”
“作为一个科学家,我知道这不可能。”宋煜点了点头,“就像魔法一样,不过,魔法,也只不过是我们尚且不能理解的科技而已。”
“然后你就造出了这么一个村庄?”
“对,从零开始,我放任一群原始人自己发展、生活,到现在……”宋煜激动地拍了拍我肩膀,“你看看!他们已经进化成一个原始村落了!能自己耕地种树,生火织布,甚至酿酒,假以时日,他们会成为新一代的黄金人类!”
宋煜眼中有光。
“这些原始人是怎么来的?”
“也是树上的果实,我只不过是将它们的种子种在土里罢了。”宋煜说道,“它们自己生活、自己发展,为知。”
他看着我,神情激动。
“你不觉得,我就像造物主一样吗?”
他的表情有些疯癫,更加疯狂的是,闫景、庄森,甚至笼子里面的宋以沐,全都以一种及其敬仰的目光看着他。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我干咽了一下。
最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宋以沐看上去有些不舒服,这打断了她父亲的夸夸其谈。
“怎么了沐沐。”宋煜焦急地来到宋以沐的旁边,笼子里面的她显得有些虚弱,说话也说不连贯。
“好虚……”宋以沐说道,“眼睛有点花。”
宋煜看了看,叫上庄森,把宋以沐推出了地下室,到外面去透透气。
屋子里留下我和闫景,他聚精会神地用刻刀在骨头上雕刻着图案,似乎在练习这项古老的技艺。
“闫景。”
“诶。”他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儿,回应道。
“那边是干什么的?”
我朝着地下室另一边的大门努了努嘴。
闫景抬起头看了一眼。
“没什么,库房而已,放着宋老师要用的东西。”
我又打量着那扇大门,打量了许久。
终于,觉得无事可做,我决定返回。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为知,帮我捡一下,我腾不开手。”
一把刻刀掉在地上。
我俯下身去捡。
我捡起它,余光看见闫景的裤腰带上,有一串钥匙。
“给。”
我直起腰来,把刻刀放在桌上。
“谢谢。”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