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北海基地不给咱们派车啊?”
老程坐在计程车里,十分大胆地用中文与我交流。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这就是北海基地的车。”驾驶位一个老外……应该叫英国佬,毕竟我们才是老外。
他的中文十分娴熟。
“哦?你会说中文?”老程吃惊地看着他。
“嗯。”司机点了点头,“北海基地的专车大多都是计程车,为了掩人耳目。”
“这倒是有一套。”
“说起来,你们西山,每次都要用豪车,不会被人怀疑吗?”司机疑惑地问道。
“还好,我们那边总会出现有警车开道的专车。”
“好吧。”
我们行驶在高速上,司机十分悠闲地从手扣里面捏了根蓝色的香烟出来,放在点烟器上点着。
“万宝路,好烟。”老程仅是看了一眼,那是作为一个老烟民的绝对的自信。
“你要来一根吗?”
司机拿了一根香烟递给老程。
“谢谢。”
老程娴熟地把烟点燃,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没劲,但是挺柔和的。”老程鉴赏起来。
“我在88年的时候去过你们那边,然后在上海生活了十来年。”
司机与老程聊起了从前。
谈话间,司机打开了计程车的收音机。
“这真是收音机?”
“这台车除了防弹和密封性,其他方面和街上跑的计程车没什么两样。”司机说道,“平常基地不用车的时候,我也会在街上赚些外快。”
收音机里面传出声音,一个男人正在用极其标志性的英伦口音播送新闻。
“这在说啥?”老程随口问道。
司机开始充当起了翻译。
“前不久的北海欧洲军事演习中,法方的拦截飞弹失控……不幸炸毁了我们的巨石阵遗址,威尔特郡政府建议人们不要在遗址公园附近堆放大量的纪念物品……”司机不紧不慢地说道,“议会正在考虑向法国要求赔款……”
“所以星门是开在巨石阵上面的吗?”我有些好奇。
“对,就是巨石阵。”
-------------------------------------
2012年8月底,英国着名遗迹巨石阵被摧毁。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当时还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
其威力不亚于美国双子塔倒塌。
当时还有很多人说所谓2012世界末日是真的,尤其是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
至于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出现在各位读者的记忆之中,也是另有原因的。
我以后会提到。
这种事情太多了。
-------------------------------------
我们乘坐飞机返回了国内。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前来接机的人有不少,基地里面的专员和干员们我认识的不多。
总之,李恒宇和周明礼都在场。
“欢迎回来。”李恒宇迎了上来,他与老程十分热切地握了握手。
“好久不见啊。”老程脸色灿烂,我从未见过他那么开心。
“李叔。”宋以沐走上前去,与李恒宇打了声招呼。
“小宋啊……小李。”他朝我挥了挥手。
紧接着,董欣从机舱中下来,两名红箭士兵跟在他的身后。
“董欣怎么样?没出什么毛病吧。”李恒宇急忙上前查看那个孩子。
“没有,要是没有董欣,事情可就难办许多了。”老程点了点头。
“滑翔翼派上用场了吗?”
“当然。”我急忙点头,一边走着,一边把那时董欣带着我飞下山崖的事情讲给李恒宇听。
“哦哦,我就说嘛……”说罢他眼神古怪地看向了宋以沐。
“切。”宋以沐白了他一眼。
周明礼跟在老程身后,他一言不发地走着,心事重重。
“程老师。”周明礼走上前,轻声叫住了老程。
“嗯?”
老程转身,看到是周明礼,就明白了。
他拍了拍眼前专员的肩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话。
周明礼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他站在人群当中,不知所措。
闫景是他的朋友,还是干员的时候,两人无话不谈,攻克过无数难题。
即便是他先于朋友一步,成为了专员,他依旧经常向闫景请教问题。
而现在,能和他说话,能给他建议的朋友不在了。
我看向程广。
两人是一样的。
仅从我在别的专员前辈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我能够设想,宋煜和程广,以前也是一对最要好的兄弟。
如今天人相隔,老程却坦然接受了,宋煜是幕后黑手的这个事实。
老程又拍了拍周明礼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以后的路还很长,走吧。”
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周明礼说道,说罢,他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
这话同样也是在说给我听。
接机仪式搞得很简单,没有鲜花、也没有欢呼。
有得只是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们,在空旷的机场中行走。
他们,不,我们。
我们踏着风沙,踏着骄阳烈火,慢慢走入黑暗。
我们回到基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个事件总结会议。
会议上没说多少东西,四个分区的总负责人分别上台讲话,讲了些场面话。
真正在会议上大放光彩的人,不是老程,也不是黄冠,而是一个让我感到十分意外的人名——
卫奇贤。
“后勤小组成员,卫奇贤,辅助研究队进行探险实验,并协助专员程广,成功发挥项目62特性。”
场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我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不死老卫……嘿。”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冷不丁地吓了我一跳。
我转头一看,是因为掌声而被吵醒的嵇自强老先生。
“不死老卫。”宋以沐率先问道。
“你们这些没来几年的小家伙们可能不知道。”嵇自强说道,“我是50多岁才来到西山基地当外驻研究员,后来才被升任专员,而老卫,他则不同了,他从17岁的时候,就在基地里了,一直在做后勤的工作。”
“那……不死?”我疑惑地问道。
“别急呀。”嵇自强拿起怀里的茶杯,拧开,喝了口茶,咂了咂嘴,然后又把杯盖拧上,长出了口气。
“我记得,他参与了很多次,也不叫参与吧,总之,他总是会被卷进各种古怪离奇的危害事件当中。”嵇自强娓娓道来,“但最后,他总是活着,可以说他经历的危害事件,可能比你们记住的基地项目都要多。”
“真的假的,他不会是个项目吧?”我对嵇自强的话将信将疑,这世界上哪儿会有这么离谱的人类存在啊?
“不是的,基地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也对他进行了很全面的调查,可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异常。”
“那就是说,卫奇贤,就是幸运?”
“虽然幸运占了一部分,但也不得不说,他很厉害。记得死王事件那一次,最后找到他的时候,是在项目338控制区域里面,他用骨灰把自己埋起来,竟然躲过了……”
嵇自强吞了吞口水,他看了宋以沐一眼。
“罢了罢了。”
怪不得当听到卫奇贤成功从深红领域回来的时候,会场中会有那么热烈的掌声。
“不死老卫,可不是说着玩的,他曾被项目243附过身的,100多个经历者里面,就他一个撑了过来。”
“我靠!”宋以沐小声地低呼道,“那他岂不是?”
“倒也不是。”
这两人打得什么哑谜?
嵇自强打了个哈欠,随后蜷缩在位子上,继续睡了起来。
会议并不漫长,这结束之后,我们并没有立刻返回办公室,而是被送到了一间位于d区的处置室中。
随后,一个类似于玩音乐的时候使用的节拍器被送了进来。
我们几个在深红领域走了一趟的人们坐在里面,被要求盯着那节拍器看。
“哒、哒、哒……”
老程和卫奇贤看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就离开了。
黄冠眼皮跳了跳,他也离开了,就剩下我和宋以沐坐在这房间里。
我终于意识到这玩意儿是个啥。
这似乎是一种精神阈值恢复装置。
如何恢复的呢?
靠的是加深记忆。
我们在深红领域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记忆中不断加深。
我再一次想起了在那个地方发生的一幕幕事情。
我看到唐继川的尸体和腐朽的“老姜”,我看见死王的宫殿,看见了师姐在临死前疯狂的挣扎,我看见她握着自己的子宫和心脏,面无血色。
这明明是我经历过的事情,为何再次回想起来,却变得如此惊悚而恐怖?!
我盯着那不断摇摆的节拍器,呼吸逐渐加重。
“请专员宋以沐立刻退出处置室,请预备专员李为知立刻退出处置室!”
广播声响起,宋以沐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几乎和我经历了一样的事情。
我仍旧沦陷在惊悚的回忆之中,我浑身瘫软,倒在座位里面。
为什么?
为什么深红领域消失之后,董欣体内的深红恩赐并没有散去,如果散去了他不可能活着!
我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士兵推离了处置室。
我在昏迷之中,似乎听见一个粘稠、恶心的声音,对我说道:
“血肉是不死的,深红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