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潜从一个牛皮纸袋里面将一沓文件拿了出来。
“这是李为知预备专员在入职西山基地至今的履历,大家传看一下。”
那份文件很厚,不过当然传不到我的手里。
几位主管简略地翻看着文件,这一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李恒宇他们只是一边翻看一边讨论,我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很难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我只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更像是等候发落。
终于,当李恒宇将文件放下之后,莫潜再次开口。
“各位主管都看过了吧。”
“嗯。”李恒宇点了点头。
“请以a到d的顺序,各位主管,客观评价一下李为知预备专员。”
李恒宇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镜,随后说道:“李为知,是程广专员,也就是前a区主管的学徒,在涉及到a区项目的工作中,我和李为知预备专员有过来往,因此对他较为理解。”
“李为知同志的最大优点是头脑缜密,可以在严重的外界环境干扰下做出果断的决定。”李恒宇看着我,脸上带着笑,“李为知同志的一大特点是虚心,虚心,换句话说就是谨慎,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有足够的耐心去搞懂,虚心并不是畏惧,这是建立在冷静的头脑上十分珍贵的品质,可以说,正是这样的品质,能让李为知同志完成各项危险的工作……”
李恒宇话并不多,他能说得如此流利,想必也是提前在下面准备了不少。
接着是庚自珍。
“李为知同志在同一批次的干员中表现出色,完成了诸多艰巨的任务,在最近的剿灭‘圣火’行动中,李为知同志孤身深入敌后,与敌人周旋并成功向分队发送了求救信号,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为知同志是本次剿灭行动的转折点。”
c区主管开口,我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而我甚至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似乎基地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听老程说,因为某个项目,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莫潜。”c区主管看向一旁的莫潜。
“嗯?”
“我和李为知同志的交集并不多。”他说道,“你代我简单发表一下意见吧。”
莫潜面露难色,看向一旁听会的委员会助理,后者点了点头默许,莫潜才开口。
“作为c区资深专员,我曾在‘祟神现身’事件中与李为知同志合作,我认为……”莫潜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后眼中露出了诡异的目光,看向我,说道:“我认为李为知同志在具备一个专员的合格品质之外,还可能具有基地特需的独特性。”
听到这话,我眉头一挑,其他几人的表情也都差不多,像是一种有口难开的感觉。
这些人在此前发生的事情中,不可能发觉不出我的古怪。
能从那么多诡异的项目工作中全身而退,如果说我身上没有什么秘密,别人是不信的。
“鉴于此,我认为李为知同志晋升成为专员,对基地来说,是收获。”莫潜简短地说道,态度显而易见,在对基地委员会表态的同时,也暗中点醒了我。
基地正在看着我,我的秘密,对于基地来说,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而基地,也会不择手段的,将我的秘密发掘出来。
以后做事要更小心,更谨慎。
“好,现在请李为知同志上前来。”莫潜说着,几位主管和助理一齐站了起来。
我见状,急忙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委员会助理的面前。
“把手放在守则上。”我的面前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墨绿色的小册子,这就是基地刊发的人员守则,比之前面试时发给每个人的更加详细。
“我代表基地联合会、基地委员会出场见证预备专员李为知擢升成为专员的晋升仪式。”那位委员会助理轻声说道,“李为知同志,你是否做好准备,成为一名光荣的西山基地专员。”
“是,我准备好了。”我朗声说道,心跳的有点快。
“好,请翻开《西山基地人员守则》扉页。”委员说道。
我将绿皮书的第一页打开,上面有几行字,用黑色仿宋字体打印上去的,很显眼。
“请你宣读《西山基地人员守则》基准条例。”
我低头看着,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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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光荣的西山基地专员,我时刻预备着,冲锋在人类安全的第一线。
我将用毕生心血,筑成地球的防御堡垒;时刻忠于基地、忠于国家、忠于全人类。
人类的大脑是最强大的武器,我将直面异常、直面恐惧。
控制、研究、处理。
为了人类的安全基础,为了文明的未来发展,我将承担世界上最危险的工作;我将遵循西山基地三个守则,时刻明确身份、明确任务。
我时刻准备着为了人类命运、文明安全作出牺牲,我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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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怎么样?”
师姐在办公室里面等我,见我回来,她两眼放光,十分兴奋地迎了上来。
我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坐下。
坏笑着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磁卡。
黄卡是专员的基本认证卡,等以后资历深了才会升级成红卡和资深专员持有的黑卡。
“哇!”师姐眼前一亮,抓住我的手腕,“太好了!”
她看起来比我还兴奋,拿着磁卡左看看右看看。
“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扑上去从正前方搂着她,“现在我们是平起平坐了吧?”
“哼。”师姐白了我一眼,“至少以后我不能叫你小干员了。”
“嘿嘿。”
“但是在家你还是给我乖乖听话。”
“收到。”我笑着,将她抱到办公桌上。
老程坏笑着出现在门口。
“你俩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漫长的收尾工作结束,我们这些加班加点的苦命打工人终于等到了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难得的休息日,当然要好好睡一觉放松一下。
放松自己,也放松一下彼此。
等到第二天都快中午的时候,我和师姐才从床上醒来。
俩人抱在一起,都不想睁开眼。
“咕——”师姐的肚子叫了叫。
“饿了。”她喃喃道,声音很夹。
“怎么?昨晚没吃饱吗?”
“去。”她捏了捏我的脸,脑瓜在我胸口蹭了蹭,“给我做饭吃去。”
“再躺会儿。”我揉着她的头发,感觉身体很疲惫。
她微微点头,保持着在我身上靠着的姿势,也一动不动了。
直到我和她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我俩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不想做饭。”我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咱们出去吃吧。”
“也行,吃什么去?”师姐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啊……”我想了一下,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儿来。
“想吃啥?”
“我想……吃肉。”
“噗。”师姐捂着嘴笑了笑,“这算什么回答,那就吃烤肉去吧!”
我俩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收拾,穿好衣服,师姐竟然饿的拿着化妆包准备在副驾驶化妆。
看来是真的饿了。
平常出去吃个饭逛街,不等上半个小时都出不了家门的。
我开着车,带着师姐在北京城里面瞎转,她一边看着镜子补妆,一边看着窗外有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店。
“烤肉店吗?”师姐喃喃道,“我不太知道啊,你要是吃过什么好吃的,直接去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我无奈地笑了笑。
终于,在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十几分钟,就在我俩都熬不住的时候,终于在一条不知名的街道边上看到了一个人还挺多的烤肉店。
我俩想也没想,把车停好,跟着香气直奔过去。
店内已经没有位置,我和师姐只能坐在墙根下面,两张板凳,一张小木头方桌,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泥炉。
里面烧着煤,倒是让我们很惊喜。
师姐也没有任何牢骚的话,点了很多看着就远超过两人胃口的肉,坐下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
当第一口烤肉入口,一切烦恼都忘记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
但不幸的是,这是8月份北京的中午,我和师姐在室外,对着一盏煤炭炉子吃着烤肉,很快就进入了大汗淋漓的模式。
师姐脱掉半袖披肩,仅穿着一条小吊带,聚精会神地一边烤肉一边大口咀嚼。
路过的人看到师姐,都忍不住侧目。
“哎呀,别看了。”师姐将头发扎起来,大口吃肉,大口喝着汽水。
有这样一个肯在三伏天陪你在街边吃烤肉,还完全不在乎形象的女孩子,真的很幸福吧。
我看着师姐,有点入迷。
忽然觉得自己好饱,拿着筷子,愣了一会儿。
“看我干啥,快吃啊。”师姐抬起头嚼着,忽然脸红了,瞟了我一眼,终于肯用手捂着嘴了。
“咋……嫌我丢脸啊?”她眼神游离着,很是害羞。
“没。”我夹起一片肉,放进她的盘子里,“就喜欢看你这么吃。”
我也用生菜包了几片肉,一口吞下,两人看着肿胀的腮帮子,笑得差点喷饭。
………………
吃完饭,两个人像是洗了个澡一样,浑身大汗。
师姐坐在车里吹着空调,我则刚刚从街边的奶茶店里面拿着两个塑料杯走过来。
拉开车门,师姐把鞋脱掉,双脚搭在空调的出风口。
“喂,脚。”我拿着冰凉的塑料杯贴在她的大腿上。
“啊我草!”师姐尖叫了一声,急忙把腿收回来,“干嘛啊。”
“脚放在空调口,车里全是你臭脚丫子味儿。”
“你脚才臭呢,我脚都是香的。”师姐白了我一眼,但手上却老老实实地接过我给她买的冰咖啡。
她蹲在座位上,下身穿着一件牛仔短裤,白花花的大腿在阳光下晃着我的眼睛,让我不禁多看了两眼。
她猛地嘬了一口。
冰咖啡香醇的味道从她的唇齿间溢了出来。
“啊,活过来了。”师姐将头发松开,毫不夸张地说,她面对空调抖散头发的时候,一股热浪,似乎从发绳的封印中钻了出来,扑在我的脸上。
“好热好热。”她甩了甩脑袋,对着空调直吹。
“别对着吹啊,小心空调病。”我一边劝阻,一边熟练地从她手腕上接过发绳。
“少管啦。”
话虽这么说,我也没阻止她,结果就是她下午回到家之后,一直头疼。
“我确实该听你的。”师姐噘着嘴说道,顺道将冰咖啡喝完。
她眼睛微闭,表情有些难受。
“去睡一会儿吧。”我苦笑着。
师姐乖巧地点了点头,回到卧室里面。
“我开会空调,关门了哈。”
“嗯。”我点了点头。
卧室门关上了,我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但我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我弯下腰,将茶几下面的保险箱打开,从里面取出放了好久的骨笛。
骨笛的外表和以往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羽毛有两片变成了黑色。
一共十片大小不一的羽毛,记得祟神说过,当十片羽毛完全变黑的时候,也是帝熵死亡的时候。
但我现在更关心的是,从阿塞拜疆回来的这几个月,帝熵似乎消失了一样,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无法找到她。
不仅是她,祟神也是。
两个人……两位神明都跟失踪了一样,怎么样都联系不上。
我通过骨笛进入创世宇宙中,也找不到祟神。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忽然,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师姐拿着空杯子走了出来。
“我得喝杯热水。”她喃喃着,一手揉着脑袋,一手举着杯子。
她注意到了我手里的骨笛。
“还研究呢?”师姐无奈地问道,她总是能看到我拿着骨笛发呆。
“是呗。”我叹了口气,再次把骨笛放回保险箱。
“有啥奇怪的地方吗?”
“嗯。”我点了点头,“帝熵已经好久没出现过了。”
“谁?”
“……”
我足足花了两秒钟才察觉到刚才的不对劲,我抬起头看向师姐,两个人眼中除了疑惑,还有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