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进殿请安之后才看见正被康熙抱在膝上的纳福,
他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悦。
皇阿玛也太过宠溺这老十家的小子了,他可是大清太子!
这小子竟然敢受他的礼?
纳福看见太子之后,也挣扎着从康熙怀中跳了下来,奶声奶气地对着太子行礼,
“二伯。”
“嗯。”
太子平淡地点点头,他还记着这小子刚刚受了他一礼的事情,如今面对纳福的请安行礼也没什么好脸色。
康熙眉头微蹙,脸色一沉。
他原本没怎么在意,但是一看太子的脸色便知道太子心中是怎么想的了。
和一个孩子计较,哪有一点一国太子应有的广阔心胸?
康熙只感觉胸口一闷,刚刚的好心情顿时蒙上一层阴霾。
“太子啊,特意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啊?”
康熙的话语带着一丝疏离和冷淡,落在太子耳中反而更叫他不满与愤怒。
皇阿玛从前都是叫他保成,如今一口一个太子可见对他的冷淡。
太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康熙说话之后就当做没听见一样低着头不回话。
康熙脸色越来越难看,梁九功适时地上前将纳福抱起来一躬身打算先带小皇孙离开。
不然待会皇上发起火来吓着小皇孙可不好了。
梁九功眼神一动,就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将摆在殿中央的宝石盆栽也端起来,打算和小皇孙一起离开。
谁料太子竟然在此刻说话了,
“皇阿玛,这东西儿臣见了喜欢,不如给儿臣吧。”
抱着宝石盆栽的两个小太监身形一顿,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弯着腰保持着抬着宝石盆栽的姿势。
纳福原本被梁九功抱着快要走出正殿了,听见太子的话立马调转脑袋看向被光晕笼罩着的康熙,
梁九功察觉到了纳福的动静,一只手扶着纳福的后背,连忙跨出了门槛。
他刚一离开,就听见了殿内响起瓷片碎裂的声音。
正当梁九功庆幸自己动作快的时候,被他抱着的纳福小嘴已经可以挂油壶了。
梁九功见状连忙抱着纳福在一旁的屋檐下轻声哄着:“小皇孙别怕,那宝石盆栽一会就送出来了。”
梁九功对康熙不可谓不了解,这太子明晃晃就是对皇上宠爱小皇孙不满,故意和皇上作对呢。
太子最近是没犯什么让皇上生气的事,可是也没干什么让皇上高兴的事啊?
原本小皇孙将皇上哄的高高兴兴的,太子殿下一来就让皇上生气了。
梁九功心里长叹一口气,对于太子那也是说不出的埋怨。
他们做奴才的日子本来就难过,还有人非要让他们这本就艰难的日子更难过一些。
梁九功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这人啊,就怕好日子太舒服了,要过一些苦日子才是!
纳福有些担心地说道:“皇玛法是不是生气?”
梁九功收回思绪笑眯眯地回道:“没呢,有小皇孙在皇上心情好着呢。”
纳福小脸都皱起来了,“皇玛法要是生气就会不舒服,到时候又要喝苦苦的药了。”
梁九功在心里哎呦一声,连忙哄道:“小皇孙不用担心,奴才带您去偏殿吃一些点心,一会您去看看皇上是不是生气了?”
纳福想了想点点头,“我给皇玛法背书,背出来了皇玛法就高兴了!”
梁九功闻言心里发笑,但是也却从这句话懂了他对疼爱自己的皇玛法的担忧。
梁九功心想,皇上也正是因此才对小皇孙疼爱有加吧?
即便是他,肯定也想着自己喜欢的也能真心待自己。
太子和皇上,早就看不见对方的真心了。
不然给梁九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帮其他的皇子阿哥说话啊!
殿内的气氛在康熙摔了茶杯之后陡然冷冽了起来。
康熙眼眸犹如数九寒天中的寒潭,幽冷、阴暗,视线如冰锥,将太子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视线没有一丝温度,更不见半分波澜,明明是暖春,外头春光正好。
但是殿内却犹如烈日中的冰窖,那彻骨的冷意将殿内气氛都凝结住,
太子跪在地上,寒意袭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惹怒康熙了。
心中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散了。
他不甘地抬着头,眼眸中燃烧着怒火,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唯有彻骨的疼痛才能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的不甘。
他想愤怒,他想嘶吼,他想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因为一个物件就对着他发脾气,难道老十家的小子比他还重要吗?
他可是大清的太子!
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这样的好东西应该就是由他先选!
他有什么错?
都是皇阿玛!他偏听偏信!数次斩断他的臂膀,想要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言,只能做一个孝顺懂事的傀儡!
扶持了老大,又扶持老八!
他没错!
有错的一直都是皇阿玛!
高高坐在台上,看他们为了一丁点权利争的头破血流的.......皇上!
太子只恨自己领悟的太晚,先没了索额图,后没了凌普。
早在他宫中太监如流水般离开的时候,他就应该懂得的道理,
他却在皇阿玛虚假的关心中直到快要失去了所有才明白!
太子嘴唇微微颤抖,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来。
“皇阿玛!不知道儿臣又犯了什么错让皇阿玛如此生气?”
“总不能是因为儿臣刚刚一句玩笑之语吧?”
康熙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太子,
他还记得太子年幼的时候极为嗜糖,他出宫巡视回来突发奇想给太子带了一些民间的麦芽糖就能让太子高兴好几天。
于是他一步步拔高太子的地位。
先是让他和其他的皇子阿哥分隔出来。
见朕需要三跪九叩,见太子便要二跪六叩。
后又断了其他人与他相争的可能性,他立身体不适,已有早逝之相的钮枯禄氏为后。
担心佟家势力过大,将来威胁太子,表妹更是直到临死才当了半天的皇后。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后,他宁可自己顶上克妻的名头都没有再立皇后。
不就是为了太子能够是他唯一的嫡子,绝无其他人可以威胁他的地位吗?
可惜啊......
康熙看着满脸不甘的太子。
心中竟有一种磨刀快将刀磨断了的感觉。
他这些年来越发惶恐,眼睁睁看着太子越发偏执,偏向索额图容许其借着太子的名义结党营私、买官卖官。
当真是......
痛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