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熠这样说,玄策也不再犹豫,将自己一晚上探查到的情报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沈熠全程保持着沉默,认真地听着每一处细节。直到玄策说完之后,他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激动。
“三师兄,昨晚真是辛苦你了。”沈熠一脸感激,“你在房间里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找赵廉,让他调集所有可用的人,即刻包围杏林堂和康州府衙。有这一条相通的密道在,我就不相信廖笠还能憋出什么屁来。”
“小师弟,我还是陪你走一趟吧。”玄策放心不下,“无论如何,你今天都是要与杏林堂及廖笠撕破脸的。这种情况下,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我作为时刻保护你的人,自然不能让你置身于危险中。”
沈熠念在玄策一宿没睡,本想再劝两句,可玄策却坚决制止。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哈欠连天的玄策出了门。
折冲府中,沈熠开门见山地道:“赵都尉,我已经找到了廖笠与杏林堂有牵连的证据,计划可以正式推行了。烦请你将所有府兵分为两拨,一拨包围康州府衙,一拨攻入杏林堂,将所有人等全部控制,若是有人敢反抗,就地格杀。还有,转告应湛一声,让他们即刻前往杏林堂,与你的人一同行动。”
赵廉沉吟不语,攻入杏林堂他自然不会有意见,但若是包围府衙,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沈熠见赵廉有些犹豫,挑眉问道:“赵都尉,有什么问题吗?本使奉旨南下,提调康州府兵协办此案,你莫非要抗旨不成?”
“在下不敢。”赵廉神色慌张,急忙躬身施礼道。
沈熠冷哼一声,沉声道:“不敢就好。赵都尉,我不想说第二遍,马上计划执行。”说罢,他转身就走。
巳时三刻,赵廉亲自带领府兵包围了府衙。
得知消息后,廖笠脸色阴沉地来到府衙门口,怒斥道:“赵廉,你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折冲都尉,你应该知道擅自包围府衙该当何罪。”
赵廉迟疑了一下,随后轻蔑地道:“廖府尹,你或许不知道,本都尉乃是奉旨办事。”
闻言,廖笠愣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赵廉的话。此刻的他突然有些慌了,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已经暴露了。
“行了,廖府尹,大家共事多年,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赵廉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很快,府兵就将府衙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狗洞处也布置了人手。
见状,廖笠青筋暴起,挣扎道:“赵廉,你莫非忘了,调动府兵需要本府参与堪合兵符,如今不见兵符,你这样做,就不怕本府上奏朝廷吗?”
赵廉似是也有了火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廖笠,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本都尉已经说过了,此乃奉旨办案,你听不懂人话吗?”
被赵廉毫不客气地怼了一通,廖笠气不打一处来。他本能地想召集衙役与府兵对抗,但看到那些弯弓搭箭的府兵时,他还是服软了,乖乖地让开了府衙大门。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一名没有兵权的文官,更是一名受制于人的失败者。
就在赵廉前脚踏入府衙大门时,沈熠与玄策旁若无人地紧随其后进入。
看着这陌生的两个人,廖笠立马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府衙?”
沈熠停下脚步,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廖笠,不屑地道:“廖府尹,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何必多管闲事呢?”
廖笠还想说什么,沈熠却继续朝前走去,顺便拍了一下赵廉的肩膀,命令道:“赵都尉,带两队人跟我来。”
在玄策的带领下,沈熠等人来到了那间圆圈型房屋。
“小师弟,机关和暗道就在这里面,我的意思是,大部队在门口守着,找几个身手好一点的人跟我们进去。”玄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沈熠想了片刻,然后看了一眼赵廉,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赵廉自然明白沈熠的意思,象征性地思考了一下,点头道:“玄策道长说得不错,在下同意他的建议。”
“那就这样决定了,赵都尉,你的人实力如何,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还是你自己挑选人手吧。”沈熠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赵廉办事很利落,很快便挑了四个身手不错的亲卫。
就在几人准备进入这间房子时,沈熠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赵廉道:“赵都尉,你知道廖笠的书房在什么地方吗?”
赵廉点了点头,毕竟他上次就是在书房里与廖笠谈话的。
“好,那请你带路,我们先去他的书房看看。”沈熠吩咐道。
赵廉虽然不明白沈熠为何突然想起廖笠的书房,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是”便在前面带路。
一行七人来到书房后,沈熠环顾四周,开始检查起书房内的书信和档案。在他的认知中,廖笠如果真的与杏林堂有所勾结,甚至怀有异心,那廖笠的书房里定然会有一些秘密。就算是廖笠有心隐瞒,也绝不会处理得这么彻底。换作是他,定然会留下一些便于日后翻身或是谈判的筹码。
赵廉与他挑选出来的四名亲卫原本也打算一起翻阅,但却被沈熠以“武人大手大脚”为由给拒绝了。无奈之下,他们也只好乖乖地守在门口。
与此同时,玄策也开始注意起书房内是否有机关暗道,意图找出更多的答案。
今早回去后,玄策与沈煜提了一句陈明,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但沈熠却告诉他,陈明说的并不一定就是那间圆圈型房屋中的书房,说不准是廖笠自己的书房呢。
正因为怀着这个想法,玄策这才决定与沈熠沈熠检查书房。
没过多久,玄策提高嗓音,疾声道:“小师弟,过来一趟,我这里有发现。”
沈熠扔下手里的一本诗词选集,急忙来到玄策身边。
玄策一把撕下面前的画,手指在墙面来回抚摸了两圈,随即猛地插了进去。
紧接着,墙砖碎裂的声音响起,面前的那堵墙像是一滩烂泥一般倒了下去。
沈熠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待到灰尘消散之后,他这才睁开了眼睛,等看清墙体内的那副尸骨后,他整个人露出了一副愕然的神色。
赵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儿,墙里面怎么会有尸骨?”
沈熠没有回答,语气冰冷地道:“赵都尉,派人去将廖笠提过来吧。这里是府衙的书房,他又是这里的主人,一定能为我们解惑的。”
“是,密使。”赵廉应了一声,吩咐一名亲卫到前院将廖笠带过来。
廖笠原本就因为赵廉率兵包围府衙一事而感到慌乱,当听到书房出了事后,整个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他很想拒绝去书房,可怎能奈何得了四名壮汉的好意呢。
来到书房,见到墙里面的那副尸骨后,廖笠尽可能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可当他听到沈熠毫无感情的话后,整个人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防线瞬间就崩塌了。
“廖笠,本事奉旨办案,希望你就此事给本使一个合理的解释。”沈熠从怀中取出赵真给他的那枚金牌,又故意摆出一副愤怒的神情,默然道。至于冒充密使的事,他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反正上次在赵廉面前,他也是这么演的。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不是密使,但就凭他所做的这些事来看,他与密使也没有什么两样。
见到“如朕亲临”的金牌后,廖笠整个人都瘫软了,神色慌张地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沈熠丝毫没有好脾气,当即让赵廉通知所有府衙僚属到这里来一趟。
今天并不是休牧的时间,府衙全体僚属自然也都正常当值,因而也都知道了府兵包围了府衙,控制了府尹廖笠的事。也正因如此,当收到赵廉的传令后,他们一时间有些茫然,随后在府兵的陪同下,神色戚戚地来到了书房。
“廖笠,康州府衙全体僚属都在这里了,你现在还不如实将这副尸骨的事说明白,我们便在这里公开对质。”沈熠斜了一眼面前那些府衙僚属,冷冰冰地道。
廖笠自我安慰了一番,强装镇定道:“密使,你想知道什么,但问便是。只要本府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
到了这种时候,廖笠竟然还在摆谱,这让沈熠非常不爽,可也无能为力。《圣律·职制律》规定,官员未定罪前,不得下跪受刑,四品及以上官员接受讯问时可坐着回话,四品以下官员接受讯问时可站着回话。因此,就算沈熠现在想一刀攮死廖笠,他也要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强行冷静下来后,沈熠长呼了一口气道:“告诉我,这副尸骨是谁,为什么会被砌在你书房的墙里面?”
“回密使,本府不知。”廖笠丝毫不给沈熠面子,依旧嘴硬道。
沈熠像是早就料到廖笠会有这个回答,因而也不怎么生气,轻呵了一声,然后看向其他府衙僚属,沉声问道:“司功参军何在,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人群中冒出来一个微胖的官员,拱手施礼道:“在下康州府司功参军罗诚,见过上差。”
沈熠也懒得寒暄,开门见山地道:“罗参军,康州府衙近年来官员升迁调任的情况,你应该不陌生吧?”
罗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廖笠,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时,赵廉在一旁冷声提醒道:“罗诚,这位是陛下派来办案的密使,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得知沈熠的身份后,罗诚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如实答道:“回密使,这些事都是由下官负责的,不管您想知道什么,下官都可以解答。”
“那就好。我问你,康州府衙近年来可有无缘无故消失的官员?”沈熠皱着眉头问道。
罗诚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又偷偷地扫了一眼廖笠,这才道:“回密使,据下官所知,四年前,司马程赞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廖府尹当时说,程司马的老母骤然病逝,他连夜赶回老家庆州府奔丧去了。
按规制,程司马今年该归任的。但不知为何,在下关至今没有见过程司马,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文书。
至于其他人,下官暂时想不起来,密使若是想要了解更多,下官就只能翻阅卷宗了。”
沈熠点了点头,冷着脸看向廖笠,沉声道:“廖笠,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
廖笠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本府与程赞无冤无仇,无亲无故,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本府怎么会知道?”
“是吗?”沈熠眉毛轻挑,满脸写着不信。可他一时间确实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廖笠与程赞有关联,实在无法拿廖笠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熠起身来到书桌前,拿过一旁的信笺,笔走龙蛇般地写了一通,随后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将信笺折了起来,又从怀中取出金令箭,一并交给赵廉,吩咐道:“赵都尉,劳烦你带着这封信去馆驿一趟,八百里加急将其送出去,请吏部与庆州府尹一同帮助核查程赞的行踪。廖笠,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我有的是时间。”
赵廉接过信笺和金令箭,本想让一名亲卫去办此事,但却被沈熠拦住了,要求他亲自去。
无奈之下,赵廉只能转身出门,可当他刚走到门口时,廖笠突然道:“且慢!”
“怎么。你准备说了吗?”沈熠冷眼看着廖笠,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廖笠没有正面回答沈熠的问题,反而好奇地问道:“听闻朝廷派了一位御史南下,以雷霆手段使得云州府云家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这个御史是你吗?”
沈熠眉心紧蹙,不明白廖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本能地回了一句:“你都死到临头了,现在问这些有的没的还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