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屏风上血水挥洒,形成一行笔力遒劲,锋芒毕露的大字,甚至那根吸饱了血水的毫笔就随意的搁置在一旁,不过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指纹识别技术,所有的一切基本都需要靠最原始的推理完成。
面对着屏风上的血字,路寒看起来面色如常,实际上一颗大脑早就如同计算机般疯狂运转了。
虽然因为身处异世界的缘故,许多前世所看到的侦查手法都派不上用场,不过很多前人整理好的理论却是互通的。
古往今来,碍于世俗和法律的约束,多少凶手在作案后巴不得自己撇清嫌疑,最好一尘不染,置身事外的?
敢在案发现场留下信息,他该有多么强大的自信,认为自己最后能够逍遥法外啊?
“这行字到底什么意思?”路泽忍不住询问道。
“我看就是一个鼠辈为了扩大影响的故弄玄虚罢了。”
尚玉堂撇嘴道,既愤怒,又不屑:“拔剑相助,狩猎罪恶……呵呵,南魏之所以重帮派而轻朝堂,就是剑宗这帮人搞坏的风气。”
“一个个整天就知道研究些行侠仗义的事情,上梁不正下梁歪,插手他国事情这些剑客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敢在我们兰陵城闹事,他最好祈祷已经跑远了,否则若栽在本官的手里,定然要来一场杀鸡儆猴,让所有剑客都好好长长记性!”
大虞占据着资源最丰富的中原地区,乃是世界的中心,东边是信仰佛家的楚国,西边是修习道法的齐国,北边是尚未统一的草原胡蛮,南边是剑客横行的魏国。
其中除了东边还算和平之外,其他三个方向都不怎么乐观。
西齐与大虞结怨最深,动辄就打上几仗,每年都会有冲突爆发。
草原群雄分裂,自顾不暇,不过一旦天气过冷,就会为了生存联合南下烧杀抢掠。
南魏情况好些,不过那也是相对这两家。
他们的剑客信奉入世之道,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路见不平就会拔剑相助,经常插手别国内政,搞得所有政体都对他们头疼厌恶。
偏偏他们民间的口碑极好,再加上是个体所为,导致这把火迟迟烧不到南魏的头上,让人再是愤恨,也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这起案件确实像是为了行侠仗义的以武犯禁。”路寒先是点点头,肯定了尚玉堂的猜测,随后又说道:“不过比起跑远,我更加倾向于这位凶手还在这座城市。”
许昌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路公子说的有道理。”
尚玉堂气急败坏的踹了他屁股一脚:“你也觉得你也觉得……你这见风使舵,风吹两边倒的小子!”
他踹完恶狠狠地瞪了许昌平一眼,随后又望向路寒道:“路公子何出此言?”
“自然是凭借我心中的画像了。”路寒笑道。
一众不良人脸色微变,尚玉堂大吃一惊,脱口而出:“路公子有凶手的画像?!”
“此‘画像’非彼‘画像’。只是根据掌握的线索,推理出的一种凶手可能符合的形象。”
路寒站在凶杀现场中央,神情淡定从容得不像是个少年,平静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清秀隽永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严肃庄严的神情。
他顿了顿,在众人满心的疑惑与好奇中开口了:
“首先,这位凶手非常年轻,大概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更小或者更大都不可能,一方面,能完成这种案子的凶手实力不会太低,十八岁是肯定有的。”
“另一方面,这起案件当中,处处细节透露出‘狡猾狂妄’、‘热爱冒险’等孩子气的体现,一般超过二十五岁的人,心智成熟趋向成熟,都不会选择以这样张扬的方式作案。”
“而拥有这种性格特点的,虽然并不排除是女生的可能,但我认为凶犯是男性的可能性更大。”
“其次,他虽然狂妄自大,但同时也聪明细心,你们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现场除了他刻意留下,以及必然会留下的痕迹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干净得异常。”
路寒看了一眼那扇至今仍是敞开的窗户,凛冽的寒风不停吹入室内,外面是围观百姓嘈嘈杂杂的议论声。
“还有就是,那最后一位死者生前的状态非常诡异古怪,看状态非常像是被胁迫着走出包厢的,但又在下楼梯的瞬间被分解至死,我严重怀疑当时凶手就在饭馆的附近,时时刻刻地注视着被害人的行为。”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及时引爆死者体内的剑意,将其杀人灭口。”
“存疑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饭馆中的所有人,街道上的摊贩行人……等等等等。”
这是一个大线索,尚玉堂当即便吩咐了手下去行动。
“最后一点,回归这屏风上面的文字本身,可以清楚地发现这位凶手的诉求。”路寒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那面巨大的屏风。
人们的心神好似在不知不觉中,就进入到了路寒的思路里。
听见这话,纷纷下意识地看向屏风上面的文字。
“真相大白天下……真相?”路泽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什么‘真相’?”尚玉堂蹙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兰陵城知名的富商很多,但能跟主簿坐在一间包厢里面吃饭的,定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路寒笑道:“这恐怕就需要尚大人对着四位被害者的背景深挖了。”
尚玉堂一怔,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才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但却好像隐隐之中把路寒当成了话事人。
羞耻之下,尚玉堂一张黑脸难得浮现出了两坨红晕。
路寒道:“不过基本可以断定,这所谓的‘真相’,定然就隐藏在这四位被害人的共同之处中,而在真相大白之前,恐怕这场杀戮还会继续。”
在场不少人脸色微变,垂眸看了一眼这满地的碎尸。
惨,太惨了,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在直面这副惨状的时候,心脏也会忍不住跟着一起伏,更别说其他人了。
而现在路寒居然说还会继续?
“好了,我能做的暂时也就这些了。”
见路寒有想走的架势,尚玉堂忍不住说了一句:“路公子,倘若此案需要帮忙,可否找您?”
他虽然隐隐感觉,路寒断案的方法与凭据与自己等人学习的流派截然不同,不过……他总感觉路寒说的是对的。
虽然凭借的依据太过飘忽,虽然闻所未闻,虽然,虽然。
但就是感觉是对的。
路寒微微一笑:“我会在兰陵城留五日,如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