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杨浩宇爷爷口中的“江汉朝宗”
作者:哺恩堂主   江汉朝宗最新章节     
    杨浩宇站在甑子包山顶上,极目远眺,思绪万千。
    在他的记忆里,一年四季,每天的这个时刻,远山峡谷里阴峪河水“哗哗”的流淌声都会因为清晨的寂静而显得格外响亮。
    神农架南麓板仓坪一处绝壁上幽深的山洞里,一泓清亮的泉水喷涌而出。
    沿途汇聚了许多条不知名的山泉和溪流,渐趋汇聚成一条清亮的大河——阴峪河,从大山深谷中一路怒吼狂奔而下。
    湍急的河水愣是把沿途高耸入云的大山硬生生地劈开一道深壑,形成了两岸绝壁耸峙的阴峪河大峡谷。
    蓝绿的河水在峡谷间蜿蜒而下,那蓝莹莹的河水,玉带一般镶嵌在群山之间。
    在靠近下浜所在的横断山梁时,从上而下奔腾而来的阴峪河,水势却骤然减缓,突然变得恬静无比。
    河水缓缓地、温柔地围绕着半岛似的山梁静静地淌过,在山脚下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右转弯。
    经年累月,便在转弯处堆积了许多细碎的泥沙,继而又在河谷里形成了一片开阔的谷地。
    此后,阴峪河便又蜿蜒着咆哮着从挖断沟一头冲入下游的崇山峻岭中。
    阴峪河向着汉江与长江的交汇处义无反顾地奔涌而去,渐趋失去了身影,只闻远山峡谷中水拍峭壁的巨大回响。
    “江汉朝宗!”
    杨浩宇的爷爷在世时,经常坐在门前那棵桂花树下,听着河水远去的“哗哗”声,慈祥地望着杨浩宇他们兄弟几个,颇为感叹地讲这个词。
    那时的杨浩宇每天只想着带几个弟弟妹妹漫山遍野地找乐子玩耍,压根不明白也不想知道什么是“江汉朝宗”。
    许多年后,杨浩宇去武汉上了大学。
    在汉江与长江交汇处的汉口龙王庙游玩时,只见龙王庙门的一楼门楣上赫然写着“江汉朝宗”!
    而在这寸土寸金的汉口核心城区,武汉市政府竟然根据历史典故开辟了“江汉朝宗”景区。
    现如今,“江汉朝宗”已经成了武汉的历史文化名片。
    直到那时,杨浩宇才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读过几年私塾的爷爷经常念叨的这个词。
    他查阅了相关资料,终于知道了“江汉朝宗”出自于《尚书.禹贡》。
    原文是“江汉归流,朝宗于海”。
    意思是指江河奔腾入海,用来比喻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杨浩宇想,爷爷自己一生跌宕起伏,对自己的孙辈们一定有着许多的期盼。
    他一定希望他们能够走出大山,摆脱贫困,融入到社会发展的洪流大势中有所作为。
    杨浩宇爷爷尚未到婚配年龄的时候,他的曾祖父便早已为其娶了个童养媳,那就是杨浩宇的奶奶。
    爷爷进国民政府三姓寨乡公所的那一年,杨浩宇的曾祖父便把他爷爷奶奶的婚事给办了。
    杨浩宇奶奶的娘家是两河口张家大院的,过去的大户人家,养了四个孩子,他奶奶是老三,上面两个姐姐,脚下是一个弟弟,也就是杨浩宇的舅爷。
    舅爷是个傻子,一生没有婚配。
    张家大院多次被棒老二洗劫,杨浩宇奶奶的父母也相继去世,舅爷就跟着他的三姐也就是杨浩宇的奶奶一起生活。
    舅爷没有活太长,大概也就四十多岁时就去了。
    杨浩宇的大姨奶奶和二姨奶奶都是裹过小脚的,正宗的“三寸金莲”。
    他奶奶吃不了那个苦,只成功了一半,脚长不止三寸,但也很小。
    双脚因折断过导致于些许变形,所以一直都很难买到合脚的鞋。
    小时候的奶奶在她娘家是最受宠的。
    她嫁得很风光,坐着轿子,陪嫁几十台,金银首饰一大堆,宝石、翡翠都有。除了几个银锭,几百个袁大头,甚至听说还有金元宝!
    奶奶一路吹吹打打嫁到了杨浩宇爷爷家。
    那些个陪嫁着实为杨浩宇的奶奶长了不少脸。
    但也给杨家带来了许多灾难。
    几十年后,杨浩宇家因此而被划成地主。
    一直到上初中,杨浩宇的成分都是个大问题,他自己老觉得在贫农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因此而仇恨地主,怨他的爷爷奶奶。
    好在杨浩宇的爷爷在解放后有重大立功表现并和他三爷一起又都进了新社会的人民公社工作。
    在界定成分问题上,公社领导们几经斟酌,勉强给了一个中农——这还是给了极大面子的!
    杨浩宇的奶奶几乎没有动过她那些被陪嫁过来的东西。
    除了打发“棒老二”而消耗掉的一小部分,其它的直到解放后和土改时分地主老财的浮财,揪资本主义尾巴,才上缴的上缴,丢失的丢失。
    轮到后来分给杨浩宇父亲那一辈时,就只剩下每家6个袁大头了
    杨浩宇爷爷的生活因为有了他奶奶而变得精彩。
    “这沿河二岸,方圆几十里,讲针线茶饭,讲尊老爱幼,讲逢人待客,有哪个能比得上我们屋里人!”
    这听起来很狂妄很自大一点都不谦虚的话本不像是杨浩宇那一向谦逊的爷爷说的。
    但它的的确确就是他爷爷经常挂在嘴边逢人便说的口头禅。
    他奶奶在他爷爷心目中的分量由此可见一斑。
    解放前三年也就是1946年,杨浩宇的奶奶为爷爷生下了第一个儿子——也就是杨浩宇的父亲。
    父亲是他们那一辈中的杨氏家族的第一个男孩,理所当然的就成了长房长孙了。
    随后相继又有了杨浩宇的二爹、大姑、幺爹、幺姑。
    解放前几年,兵荒马乱,无数的逃兵余虐进了深山,四处游荡甚至占山为王,杨浩宇爷爷的家里经常被棒老二光顾。
    时局动荡,很快就解放了,终于换了江山。
    三姓寨伪政府土崩瓦解了,保公所的保丁闻风而逃,只剩下骄傲的韩保长在那里坚定地坚守着。
    人们往深山老林里四处逃窜,生怕被谣传中“恐怖”的红军抓住。
    杨浩宇的奶奶怀着他二爹,拉着他那时才三岁的父亲,拎着一包袱玉米面窝头,带领着全家五六口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迎着虎啸狼嚎,没命地往深山里奔。
    他们在与杨浩宇爷爷约好的白柳树垭一个隐秘的山洞里躲了将近半个月。
    可杨浩宇的爷爷一直没有出现。
    杨浩宇的奶奶想,他爷爷怕是出事儿了。
    人们也陆续下山了,她便四处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