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父没搭理他,换好拖鞋才开口:“老赵,这都几点了,有消息我明天告诉你不就行了?”
赵副主任还怪他:“你早点说完我不就走了,还搁这东扯西扯。”
罗父不想跟他搅缠:“行行,你有理,建国说了,让你明天下午去找他,谈谈再说。”
赵副主任一听这话,立马站起来走人。
罗父不放心追着叮嘱:“下午别去早了,人家还午睡呢。”、
老赵同志含糊应两声,身影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回家的路上看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像是自己新长的几根白头发那么亮。
心里有那么点酸涩:“一个贩夫走卒之辈,新时代的资本家,还让我去见他。”
嘀咕归嘀咕,脚步可没停。
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换衣服,可是换来换去还是昨天的那一身。
幸好家里有洗衣机,可是洗完之后他又不会展平了再晾,干了也是皱巴巴的。
昨天穿的就是蒋萍萍给洗好收好的最后一套。
大夏天的有汗味儿也不太雅观。
想了想,干脆挂起来让阳台的风吹上半天。
蒋萍萍视若无睹,该晾自己的衣服就晾。该做一个人的饭继续做一个人的饭,两口子有种诡异的协调。
要是赵萌萌看到她妈现在自在的样子,估计就不会担心了。
可惜谁也没有长千里眼。
于是罗晓倩就看见赵萌萌一大早趴桌子上叹气。
牛明辉不敢吭声,看见罗晓倩进来了,指了指赵萌萌又比划个七的样子。
示意这位大姐,七点多就到了,一直这样。
然后提着水壶出去准备打上半个小时的水。
罗晓倩推推赵萌萌,就听见她闷闷的说:“怎么了?”
罗晓倩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我太婆婆做的新出炉的牛肉馅饼你吃不吃?”
赵萌萌立马坐直了身子:“吃吃,咋不吃,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看样子问题不大。
罗晓倩把水杯往她跟前推了推:“咋了,还想你爸的事儿?”
赵萌萌张嘴的速度慢了点儿,咽下去之后才抱怨:“反正你早晚都得知道,我爸还没死心呢,非得要去找你公公高低整个工作。你说他会啥,难不成还得看他这个前任副主任的脸面给设个岗位出来?”
说完狠狠的咬了一口:“让他碰一鼻子灰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好混。”
罗晓倩听她吃着叨叨着,不时还给倒点水。
一直等牛明辉咳嗽着进来才算停。
后面跟着的就是杨科长。
一进门就皱起了鼻子:“这什么味儿?一会儿让钱主任闻到了还得小题大做。”
赵萌萌看着两个小油手,赶紧去出去洗洗,罗晓倩配合着开窗,然后撒上花露水。
这味儿更奇怪了,像放过期的头油,腻味着呢。
让抽冷子检查的钱主任呛的真扑闪手:“不是我说,老杨,你们屋女同志整的味道也太冲了,少喷点香水!”
杨科长连连称是,回头就对着俩人虚空点点手指。
罗晓倩不好意思的笑笑,谁知道这钱副主任来这么早,本来想着过一会散开了就好了。
这么一折腾,赵萌萌那点小心事儿也都搅和的想不起来了。
爱谁谁吧,赵副主任是个活人,有自己思想的,又不是小猫小狗能拴住。
赵萌萌放弃了。
可赵副主任正上头。
说了不让卡着人家午睡的点过去。
这老小子就准时三点敲门。
自打不用守店开始,王建国过的就有点散漫了。
这三点钟让门铃叫醒还是头一回。
大两进的院子,王建国两口子跟他妈还有姑奶奶住后院。
家里不安门铃根本听不见敲门。
天气正热,吹着风扇还凑合,迷迷糊糊两点多刚睡着。
梦里第四家连锁店正要开张,被一阵刺耳的门铃给叫醒了。
王建国摸了摸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心想,这门铃的声音高低得换一个,自己年轻就算了,两个老太太时间长了怕不是得整个心脏病。
坐床上还没起来呢,就听见他妈从屋里出来预备着去开门了。
王建国赶紧穿上拖鞋,光着膀子抓件汗衫,一边套一边跟他妈说:“妈你回去吧,天儿老热,估计是有人找我呢。”
建国妈也不推让:“行,你去吧,衣服穿好再开门。”
红褐色的两扇大木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满头大汗的赵副主任。
王建国刚使劲儿揉了揉脸,这会儿看着还算清醒。
可踢啦的拖鞋,皱巴巴的短裤,扣错个扣子的短袖,一切都表明,这人刚从床上爬起来。
赵副主任不亢不卑的表明身份,心里还在腹诽:“这资本家的小日子过多美,太阳快下山了还睡的美滋滋的。”
王建国生意做久了,见面三分笑。
连忙把人让到了客厅。
进门是个影壁,上面是莲花和鲤鱼组成的连年有余的吉祥画。
转过来之后,从影壁到客厅距离不短,赵副主任看着脚下拼成的约莫一米见方的大花砖,暗自数了下得有个十来块。
被花砖路隔开的两块院子,种的有一颗石榴树,还有一颗柿子树,种的不偏不倚,既有凉荫,也不遮挡厢房的光线。
赵副主任短短十几步路越走越心凉,本来还以为是个暴发户,看这样子,好像也有几分底蕴。
那自己这个参谋可能用处就不是很大了。
是的,赵副主任根本不是想找份出力的活计,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这颗聪明的脑袋。
坐到客厅的椅子上,风扇着头上的汗珠子,又清醒了几分。
来都来了,不试试总归是不甘心。
赵副主任反客为主,跟王建国开门见山。
“王老板,想来罗副主任也跟你提过我的想法了,有些细微之处我觉着还是自己说清楚比较好。”
王建国点点头:“请说。”
赵副主任脱口而出自己已经打好的腹稿:“我来不是想找份寻常活计,按老话说,我是想找份参谋的工作,现在的话应该叫顾问。”
王建国这才笑的真诚了点。
就说嘛,哪个退休的领导再就业愿意翻肠子洗菜,这不胡扯嘛。
赵副主任看着王建国的笑,进一步解释:“我提前做过准备,包括你外祖父刘晋源的私房菜馆,还有你三间店选址的优劣。我能看的出来,你不是满足于几家小店面的人,那怎么扩展,往哪儿扩张就不是一个人能支应开的事儿,我谋的就是这份差事。
你这人心思缜密,85年开第一家铺子的时候,明明可以挂个体工商户的牌子,可还是交钱挂靠到了咱们基层社,一年300块钱挂靠费足足交了三年才单干。
挣了钱也不冒进。我算过你的盈利,八几年的刚开始,猪肉价贱,一斤几毛的时候,你一个铺子除掉明面上的成本,一年净利润少说也有五千朝上,这两年搞活经济了,大家手里有钱,三个铺子每个上万都是按低了算。
稳扎稳打,三间铺子全是自己买了下来,不像有的小老板,生意一好,人家一眼红就得换地方,不安稳。
俗话说财不可漏尽,势不可使尽,你还藏着市里的关系没往外漏。
所以说王老板,我堵你以后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赵副主任光说过去,不说将来。话里话外还点着自己知道些王建国的社会关系。
看样子这顾问的工资不开,是一点便宜也不想让人占。
王建国笑的更开怀了,谁辛辛苦苦得了大机缘能重来一回就开两家店就完了?
咋地不得开上个十几二十家,铺满整个洛城地区的五区八县。
赵副主任看着笑的抬头纹都出来的王建国,收住了,别不是自己把未来老板给吓住了?
王建国哈哈一笑:“赵副主任的话我听懂了,不过您这些个话谁都能说,行不行的,总得有个验证吧。”
赵副主任豪迈:“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你先提个要求,也看看我的本事。”
王建国呷了口已经半凉的茶水,还真说了件赵副主任有点皱眉的事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