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回到上海市区,立刻与洪先生和老高开了个小会,商讨下一步工作重点。
“鬼子肯定把那些准备破译国府电讯密码的专家们藏在他们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机密情报不大好获得。”高仲和说。
“鬼子宪兵司令部的人应该能知道,关同志,你不是认识鬼子宪兵队的一个军官吗,试着去接近他,看看能不能查到那些人被藏在哪里。”
于是,下午,贺远带着一个食盒,来到藤田辉夫的办公室,找他小酌一杯。
藤田辉夫就是个好酒之人,要不是这个,也不会和贺远相识。
他一看到贺远带过来的下酒菜,就很喜欢。
一只烧鸡,一盘猪耳朵,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和一碟茴香豆,都是最完美的下酒菜。
这时候虽然还差半个小时才下班,但是谁敢来说他?
两人打开两瓶黄酒,推杯换盏起来。
作为北方人,贺远对黄酒的感觉,其实还不如藤田辉夫来得实在。
因为日本的清酒,基本就是仿照中国黄酒酿造的发酵酒,二者味道更加接近。
贺远反倒是蒸馏法的白酒喝着更顺口一些。
两人就着酒聊了一会儿,很是投机。
期间,贺远又贿赂了藤田三千元的现金,作为上次所谓生意的回报。
其实上次那些货,加起来也不一定能赚四千块钱,但是藤田辉夫收钱收得就很顺心。
贺远并没张口询问,只是慢慢套话,但对方也是老奸巨猾,工作上的事情一句都不肯提起。
喝到五点半,外间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藤田的秘书已经下班,没人接,电话就一直在响。
藤田辉夫只好亲自起身出去接电话,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本想把贺远一起喊出来,可是一来正喝得感情融洽,二也是拿人家钱手短,到底是没好意思张口。
好在也没什么大事,说了几句电话就挂断,回来时,贺远正在夹茴香豆,乜斜着酒眼道:“下了班还有事情忙?”
藤田苦笑道:“东京方面来了一批客人,安排在最好的地方住,还要挑三拣四的,真是些不识好歹的家伙。”
贺远道:“藤田君,咱们不是外人,你要是有事做,我这就回去,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喝酒。”
藤田辉夫握着他的手,非常愧疚:“关君真是酒中挚交,不让我为难......我再送一张通行证给你,你尽管拿去赚钱。”
说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特别通行证来,塞给贺远。
贺远从宪兵队办公室一出来,脸上醉意立刻消失,喝白酒的人喝起黄酒,自然没那么容易醉。
他赶回到老高的食杂店,正是晚饭时分,洪先生和老高也是烫了壶黄酒,正在小酌。
只不过他们的下酒菜就略显寒酸,是一碟五味茴香豆,和一碟油豆腐。
见贺远回来,高仲和连忙去外间,把两只冷的卤鸭头装做一碟,又添了个酒杯端上来。
洪先生亲自满酒,说道:“快坐,回来得这么快,可有什么信息?”
贺远拿出纸笔,就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援助《丁默邨---特务工作训令》如下:
(一)制止在租界进行的反日活动,但注意不要和工部局发生摩擦。
(二)不得逮捕和日本有关系的中国人。
(三)与汪精卫的和平运动合流。
(四)三月份以后,每个月给予经费三十万日圆,发给予彼等手枪五百支、子弹五万发及五百斤炸药。
落款是:晴气庆胤
写完将纸推给二人,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洪先生和老高凑过来一看,齐齐望向贺远:“这是......”
贺远道:“藤田去接电话,我在他桌上翻到的一纸命令。应该是鬼子驻上海宪兵司令部下达的,给李士群、丁默邨以工作支持的文件。
“这就充分证明,外号是‘76号’的上海特工处,是鬼子支持的以汉奸特务为主的专门针对反日救国人士的魔窟。”
洪先生道:“冷却三天,把这份命令改错几个字,再加一条新编的,然后登在报上发出去,予以揭发批判。”
高仲和小心翼翼把纸叠起来,点头答应。
“关同志!鬼子破译密码的专家们呢,有消息吗?”洪先生又问。
“目前没有,我又不能直接问,不过刚才藤田辉夫接的那个电话很可疑,我怀疑有可能就是新来的这批电讯专家们要求提高待遇的。”
贺远说着,把藤田的那几句话重复了一遍。
“他说,东京方面来了一批客人,安排在最好的地方住,还要挑三拣四......”
老高皱眉苦思:“这是说哪里?东亚饭店,远东饭店,礼查饭店......?”
洪先生摇头:“这些都是中资或者外资饭店,他们应该不会胆敢如此冒险。”
贺远沉吟道:“我觉得也是,他说的应该是在鬼子控制下,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和风的那些场所,比如海军俱乐部,或者东洋饭店。”
洪先生眼睛一亮,和老高的眼神一起看向了贺远。
贺远苦笑,心想,得!又是我的差事。
洪先生看他的脸色,说道:“这些地方都是高档场所,来去都是需要活动经费的。老高,去把咱们刚发下来的钱拿来。”
高仲和连忙打开柜子,搬出一个小匣子来,匣子上锁了两把锁,洪先生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其中一把锁。老高也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另一把锁。
匣子里是一个纸包,洪先生一层层掀开纸包,里面是大小面额不等,新旧不同的纸币。
“这里是五百块钱,关同志你拿去做经费。”洪先生口中说着,手上数了一遍,又递给老高。
老高戴上花镜,沾着口水又数了一遍,嘴上说道:“咱们经费有限,关同志你一定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贺远看着桌上那两碟油豆腐和茴香豆,差点哭出来,心想我党和国党确实没法比。
国党的上海区老大王天木,每天是豪车出入,每顿饭都在饭店吃,赵理君更是拿公款养了两个女人在租界。
而洪先生和老高的下酒菜,加起来还不够自己给詹森或者陈默打一个电话的电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