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丽回到矿上刚走进办公室,听到电话铃声响。
她喂了一声,那边传来张局长的声音:“怎么才接电话?我打了好几次了,这两天去哪里了?”
乔丽丽叹一口气,娇滴滴说道:“他从枫城回来了,回何家沟陪他过日子。怎么,你想我了吗?是不是想通了要娶我?”
张局长尬笑起来,心想要嫁他的女人多了去,扳着指头数也数不过来,问题是他从没想过要和自己的媳妇离婚,自己的媳妇可不是一般女人,她是省上某个有头有脸的官员的千金小姐。
他们的婚姻根深蒂固,再过一年,张局长都快当姥爷了。
张局长永不会冒险离婚,离婚意味着失去手中拥有的一切,即使真的离了婚也不会娶乔丽丽这样的女人为妻。
“想着这几天见见你,上面又要派我去南边考察一下,怕你着急,所以给你通个电话。”
张局长的解释听上去合理,但明显牵强附会。
乔丽丽握着话筒打量着装修一新的办公室,心里涌起厌恶,对于向张局长投怀送抱目的何其明确——一是感恩提携,二是巩固地位,三是图着将来,要不是为着这些利益,乔丽丽都懒得看张局长那一脸的肥猪相和一身的肥猪肉!
“难为你有心了,外面考察事小,让野花野草绊住脚事大,当心迷路回不来。”乔丽丽装出吃醋的样子,情知男人都好这一套把戏,以为染上那个女人都会为他死心塌地以他为尊。
“呵呵——调皮了,丽丽,说正事,省城那边有个别墅区马上竣工,地段极佳,不管是养老还是投资都是好项目,我想着给你和我各弄上一套,熟人开发的,只收成本价。”
果然打电话另有目的。
乔丽丽的心一颤,已然明白张局长想要什么——这只贪婪的老狐狸,享用着乔丽丽的身子还不够,享用着同达煤矿每年的进贡还不够,想尽办法要榨取最大的油水。
“我哪敢背着公婆一家购买省城的别墅,让他们知道了不是自讨苦吃吗?再说了,何家在周府的房产好几处,以后够我一双儿女用的,放着到手的福不享受,买那么大房子干嘛,你是要急着回省城和你老婆安度晚年吧。”
乔丽丽声东击西说道,对张局长的实质性话题而不谈。
张局长笑起来,笑声意味深长:“丽丽啊,同达煤矿是何家的同达煤矿,何家的同达煤矿说来说去是公家的矿产资源,要不是我力排异议让你作矿长,只怕我们也没缘分在一起呀。”
乔丽丽假装咳嗽没有说话,张局长有些急了,索性把话往明里说,反正已起了头,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得为你的将来考虑,丽丽,我也是为你好,毕竟何志东还有个养子,一套别墅算不得什么,不就是同达煤矿的几车煤炭吗?那个别墅区住的都是省上重要领导,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我听县里领导对你影响不错,想着让你往行政管理方面发展呢。”
乔丽丽就等他把话说明,内心恨着这副狗皮膏药,好似永远摆脱不了一样。
但嘴上笑起来,甜美温柔说道:“亏你想着我的前途,我每天中规中矩地打点煤矿,累得七死八活的,好象赚的钱是我一个人落下了一样,既然你提出了,住不住别墅倒是其次,购置了当作一份家业也不错,钱的事我想办法,等过几天给你准信。”
张局长立即转变态度,说了大概需要多少钱,附带着又说了几句温柔软语,挂断电话,乔丽丽跌坐在皮椅上,为着这笔钱发起愁来。
同达煤矿日进斗金,利润可观。
但同达煤矿已不是原来的同达煤矿,管理的不断强化森严,制度的不断修订完善,是为了向标准化企业迈进。
何况,乔丽丽志向远大,她才不像罗椿春一样只盯着眼前的利益,也不像罗椿春一样受制于某个人的要挟和勒索——罗椿春吃亏吃在过于相信乔丽丽,一步步陷在乔丽丽的陷井里走不出来,最终落了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现在,乔丽丽唯一的要挟来自于张局长,他是她的恩人,也是他的腹敌,乔丽丽能用手腕扳倒罗椿春,夺回同达煤矿和兴海煤矿几乎耗尽了全部心血,她这几年小心谨慎活着,只为了稳固自己得之不易的江山。
张局长提出要购置别墅,说穿了是想讹一笔钱。
讹谁的钱?——乔丽丽的?同达煤矿的?都是又都不是。
在张局长看来,他向乔丽丽讹钱都不叫讹诈,是理所应当,是冠冕堂皇,没有张局长的得力举荐就没有乔丽丽的今天,没有张局长的用心关照就没有同达煤矿的今天!
看来小打小闹的进贡已满足不了张局长的胃口,张局长身为矿务局的局长,管辖着周府县的矿产行业,前两年又被省局领导看中,有消息传出有高升的可能。
关键是,乔丽丽的野心已被无限放大,五年前她站在枫城平原仰望的高峰是同达煤矿的矿长宝座,五年后她在同达煤矿的矿区大院仰望的是周府县某个领导的位置!
你以为乔丽丽不敢吗?那是你眼光太低眼界狭窄,看不到乔丽丽结交的是什么人。
同达煤矿成为周府的重点企业,效益一流,乔丽丽自然成为热门人物,所到之处受到了领导的表扬和器重——没错,是器重,领导都惊讶于乔丽丽的年轻貌美,其次才折服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将一个煤矿管理得井井有条。
乔丽丽出入于县政府,出入于各个政府部门,渐渐与周府的达官贵人熟悉,与一些名流走得很近,她是一个善于学习的女人,洞悉学习的重要性,人情的重要性,交际的重要性,地位的重要性。
如此,一个崭新的乔丽丽脱颖而出,虽说不是脱胎换骨,但乔丽丽眼中的世界已有了新的高度。
自私是渗进骨髓里的血,正如贪婪是渗进人性里的血一样!
乔丽丽改变的是眼界和野心的高度,但骨髓里的东西从未变过。
周府县城有何志东购置的几处店铺和房产,乔丽丽以方便办事为名要了一个小院的钥匙,没过几月又说这处院子租给了一个药材贩子。
租金如数上交给了婆婆金玉秀,弄得金玉秀倒有些不好意思。
儿媳妇说院子租了,租金也上交给了婆婆,何志东也不细问情况。
却不知这处小院乔丽丽早雇人收拾齐整,专门放置她的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乔丽丽精于打扮,衣服能少得了吗?首饰能少得了吗?近几年化妆品如雨后春笋出现在国内市场,连国外进口的牌子都有了,这些东西是维系一个女人美貌的必备品,乔丽丽会甘愿落后吗?
谦卑和朴素是表演给矿上的职工看的,是表演给何志东一家看的,乔丽丽在和权贵们交往的同时,更加注重于服饰对外貌的加持,她将这些衣物首饰皮包皮鞋藏匿在这处不起眼的小院中,只有在需要的场合才会盛装登场。
有了钱之后,人总会向往更多的东西。
多年前的乔丽丽向往的是金钱,五年后的乔丽丽向往的是权利。
她在和达官贵人的交往中,明白自己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商贾。
金钱带来的地位是虚浮的,只有权力带来的地位才有实质性的作用。
比如,受人敬重和膜拜,像乔丽丽不得不敬重膜拜张局长一样。
比如,得到更容易得到的东西,像张局长张嘴讨要一套别墅的购置费一样。
乔丽丽坐在办公室里,她心神不宁地翻着桌上的账本和一些票据。
她警告过自己,绝不会愚蠢如罗椿春,受到要挟和勒索时动用煤矿公账上的钱。
因而留下痕迹和把柄,受到羊万福和姚小小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人威胁。
铤而走险是一定的,但乔丽丽的高明之处是她善于布棋,棋局的高低决定了成败,也决定了她的得到与失去。
当然,乔丽丽不会失去太多,她才不会拿东风厂的钱或者自己的私房钱去填补张局长的腰包。
同达煤矿是何家的煤矿,是何家的家业。
乔丽丽为着何家的家业在打拼在奋斗。
两套别墅的钱不是小数目,放在同达煤矿的账上也不算大数目。
乔丽丽要做的是绕开财务,绕开公账,做成几单生意,想要的钱财不就送上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