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天显六年，秋，清河县代理县令林海上奏，称已经按照兵部指令，从收纳的各方流民中选拔忠勇志士加以操练，现已成军，号清河军，兵力达一万之众。而有感于皇恩浩荡和上万大军人吃马嚼导致清河财政濒临崩溃，清河县令林海决议在天显六年的冬日里发动对齐天寨的攻击，收复祥云省。
    “你们家县令就打算带着他的一万大军去讨伐齐天寨？还要收复祥云省？”最先收到消息的高斌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前来送信的清河县特使凌烟。
    “回太守大人的话，我家县令确实是如此说的，现在正在筹备军粮军资，就准备入冬之后发兵。”凌烟，林海的十二门徒之一，总算是得到了一个能出清河处理事务的机会，已经完全代入了自己特使的角色，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我理解你家县令有怨气，毕竟以一县之力养一万兵确实是困难，哪怕是清河那样的富庶也是困难重重。但太守府这边也的的确确是拨不出任何的钱粮了，所有的钱粮都被中枢调走了，这点你们家县令也是知道的。可他也不能养不起兵就让这些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兵马去送死吧？”不知道高斌是真的关心还是在阴阳，但是凌烟和站在一旁伺候着的陈凡都知道，只要不耽误清河县的生铁产出，哪怕这一战清河全军覆没，太守大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太守大人多虑了。我家大人说了，齐天寨虽然号称有十万大军，但多是一些流民凑数，真正能出战的也就是那一群当年被打散的陈朝兵马罢了。这帮人撑死了几千人，而且人困马乏装备奇缺，列阵的时候能一人有一把菜刀就算是不错了，这还是当初他们抢了不少清河的铁锭的情况下。而观我大凉官军出击，常常以一敌十，清河军再不济，以一敌三还是可以的，这样子真正兵力占优的是我们。”自从肖承夹着尾巴回来，汪良成功的去邛都县当上县尉之后，清河来人便不用跪着向高斌答话了，反倒是在高斌的书房里有了一席之地，成了能坐下谈事情的一方。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汪良还很是感慨了下，想当初还要尽力去贿赂那个该死的管家，结果才过几年，那个该死的管家不负众望的去死了，而高斌铁打的太守府也基本上被渗透到千疮百孔的地步，甚至尉迟阳云他们还计划过干脆把高斌也直接冒名顶替掉算了。
    但不管怎么说，高斌还是感受到了林海的决心，便只能说道：“本太守答应过你们林县令的事情自然会说到做到，但他应该知道，如果这次他大败而归，即使本官在朝中颇有人脉，恐怕也无法让他如愿。”
    ...
    清河县的动员没有瞒任何人。
    当然，如此规模的动员其实也瞒不住任何人。
    除了驻扎在邛都的第二团没有动以外，清河各地的驻军都调动了起来，各地的主力如同江河一般汇入了越来越大的凤凰山军营，而最终呈现在林海眼中的便是人数高达三万众，被分为三个军团的清河军。
    “有一点高斌说得没错，我们的兵民比太高了，也就是我们现在畸形的经济结构能暂时养活这么多的士兵，一旦外面局势有一点点对我们不利的风吹草动，这三万张嘴巴能把我们吃了。”站在校场最高处的林海背着手，感受着从远处吹来的已经带有一丝凉意的风说道。
    “所以这就是您一定要现在就动手的原因吗？”和林海一起站在这个高度的只有石珍儿。石珍儿知道要说看能力，她是绝对没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的，但既然这里只有她，那么林海一定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很感谢林海的信任，尤其是林海把天生妩媚的雪无暇送到召阳去当站长之后。
    “我们需要更大的地盘和更多的人来养活我们越来越庞大的武装力量。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武装力量会借机变得更大，于是他们又需要更多的供养，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我们再也找不到一口新的吃食给他们，他们就会掉头来把我们吃掉。”林海回头看了看石珍儿，说道：“你不要站在我后面，来，到我旁边来。”
    “既然知道，您为什么如此急于扩军呢？要知道不管是哥哥他们还是你的学生，都不支持你如此急躁的扩军。”
    “至少他们在吃掉我们之前，会吃掉我们的敌人。再说了，这个世道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了。”林海没有做更多的解释，但石珍儿知道，林海最近变得相当的急躁，甚至有些冒进 ，还是从他和信约突谈完之后开始的，但林海不说他和信约突聊了些什么，自然也没人敢问。
    “十九哥那边也准备好了吧？”林海看着自己的军队不断的进行各项操练，便开始问起这次作战的目标来。
    “张津南送信来了，十九哥准备得相当妥当。我们的人和倾向我们的人都被派去防御高棉人乘火打劫了，那些原本就想要清理掉的，已经打散之后重新编组，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采取我们规定的战术向我们发起攻击。”石珍儿在说的时候觉得很是有趣，林海把这个方案叫做“三规”方案，倒是非常贴切。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半自动的连发弩能准备齐么？”林海说的是清河军最近的一次换装，除了用来超远程打击的重型弩箭以外，所有的单兵弩箭都换成了“半自动”的，大家虽然一开始对林海的命名感到不理解，但实操几次之后，也觉得“半自动”这三个字倒是有一种莫名的贴切。
    所谓的半自动说起来也简单，得益于一体成型铸造的弩箭在公差方面得到了严格的控制，加上“箭板”的成功设计和生产，弩箭手再也不用背着一个箭囊四处作战了，取而代之是插入了十根弩箭的箭板，只要把箭板从侧面卡入弩中，拉动弩栓，便可扣下扳机射击，这样拉动一次射击一次，射击频率较以往高了三倍不止。
    而随身携带数个箭板，也就成了弩箭手新的标配。
    “第三军团还有部分部队没有换装，其他的已经完成了。不过训练已经做了很久，是各个军团内部轮换着来训练的。如果工厂再加把劲，在出发前应该能配上。”事关军国大事，石珍儿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告诉兵工厂，就说是我说的，在第三军团开拔之前，一定要保质保量的交付新式弩，做到了这次大战算他们一功。嗯，就说到这里就行了，不要去威胁人家，还是要以激励为主。”林海想了想补充道：“这次的方案，第三军团是穿插绕后的主力，他们的装备不能短缺了，毕竟在短期内，他们甚至都得不到补充。”
    “行，不过林大哥，就算我们竭力动员了，我们也就能抽出不到两万人来，而十九哥的盘子里足足放了四万人，我们真的能吃得下？还得做如你要求的时间短伤亡低？”
    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石珍儿其实也有些不放心，原本她觉得不应该问这样的话，但是这话也不是她一个人问，无非是不少人不好开口，便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罢了。
    “我知道有人不放心，他们找你来问的吧？以后不用帮他们传话，也不用担心得罪人，若是能顺利拿下祥云，顶住了高棉可能的反扑，我们的事业就走上正轨了。到时候可以先把我们的事情办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得罪任何人。该担心的是他们。”林海想了想，还是把未来的计划说了出来，原本他是准备等到事到临头才说给石珍儿听的，毕竟都还没有找汪良和石夫子商量过。
    不过林海觉得，汪良是自己大哥，当是支持自己的，而石夫子看起来是个守旧的老夫子，但内心也是一个非常能看风向识时务的人，也不会反对，所以先说给石珍儿听问题也不大。
    倒是突然知道这个消息的石珍儿一下子满脸通红，低头很是认真的掰了一会儿的手指，然后猛然抬头看向林海的脸，点了点头，便风一般的跑下了高台。
    “为了我的幸福，你们一定要按计划去死啊。”奔跑中的石珍儿许下了新婚前的第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