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林海和闫梓沛见面的情形和大家想象的都不太一样。
不光光是身披重甲手持长刀的袁敏被拦在了伯爵府门口,他带的一大帮子侍卫也一个都不许进。
“我们大首领是你们清河伯的客人,我们是大首领的侍卫,为何不可进?是清河伯想暗害大首领还是他就怕了?”袁敏手持长刀在伯爵府门口怒吼道。
“都不是。”伯爵府门口就两个中年汉子看门,一个少了一条胳膊,一个少了一条腿,两人都懒洋洋的靠在大门口乘凉,嗯,虽说是夏末,但下午的阳光还是很晒人的。
“你,和你后面那一大坨劳什子东西,都不在请柬上,所以不能进去。至于害人,清河伯没传下话来要你们的命,你们想死都得死清河外面去,若是传下话来,你以为就靠你手上那把破刀就能活命?”
缺了胳膊的汉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说道。
见状袁敏很是想一刀结果了这个没教养的粗鲁汉子,只可惜这汉子虽然看起来懒惰黝黑目中无人,但身上却穿着伯爵亲兵的制服,若是真的动了手,就是正是向林海开战,这不是他能做主的。
闫梓沛看着双方的表演,觉得还是蛮有意思,不过袁敏好歹是自己人,他下不来台自己脸上也无光,便张口说道:“袁敏,退下,清河伯乃帝国重臣,到他这里来,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危险吗?你们且自散去,咱家独自进去就是。”
随后闫梓沛便向着这汉子拱手道:“烦请带路。”
那独臂汉子并不理会,倒是转头对独腿汉子说道:“二十七,轮到你了。”说罢便不再理睬闫梓沛。
被唤做二十七的独腿汉子嘟囔了几句,大致意思应该是都不照顾一下自己行动不便,想当年在战场上如何如何...
但也并未晾着闫梓沛,只见他朝闫梓沛一礼,道:“请这位大人跟我进来。”说罢便转头,朝着门内一蹦一跳。
闫梓沛觉得惊讶,一边走一边搭话道:“这位兄台,既然行动不便,为何要来做这清河伯的亲兵,何不换一个营生?虽说兄台看起来武力过人,但少了一条腿,行动的确不便,倘若真有贼人,怕是也力有不逮吧?”
那汉子咧嘴一笑,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我和这清河伯有点交情,若是什么都不干,清河伯也得养着我,不过闲饭吃久了浑身难受,所以我自己找清河伯讨了这个差事。至于贼人,敢问这位大人,您到清河这么久了,可见过本地有过贼人?”
这...
的确,闫梓沛到清河也好几天了,不要说清河县城,只要进入了清河的势力范围,这一路上不要打家劫舍的贼人,连个偷钱包的小偷都看不见。以这样的治安来说,清河伯府门口放不放人其实都一样。
只见那汉子继续说道:“若是外地来的那些心黑透了的歹人,就像那个中都玩老鹰的那些和陈朝穿锦衣服那些,他们要是来了,小人自然是挡不住的,不过那些人也不归小人去挡,自有王佐那小子去,所以都是无碍的。”
听闻这汉子口气如此之大,闫梓沛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想继续问下去,却看见前面一年轻男子带着一大队披甲士卒,垂头丧气的朝他们走过来。
从那一大队士卒后面,还传来了中气十足的骂声。
“王佐,你是不是早上起床把脑仁忘在卧室了,然后在厨房装上了两块豆腐脑就来当值来了?我让你准备好好招待闫大人,你给我玩什么‘摔杯为号,帐下三百刀斧手’?就我们那个破烂大堂,哪里藏得下三百人?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蠢,看见有埋伏还要走进来?
而且你也不用那两块豆腐脑仔细想想,那个老阉货武力高强,鹰爪功出神入化,还没等你的刀斧手赶到,老子就被他捏死了,你他么是想杀他还是想杀我?”
垂头丧气的王佐带着兵卒走来,见到那独腿汉子,便率先拱手一礼,随后瞄了闫梓沛一眼,也不多说话,顺着路边就要往外溜。
正当王佐要穿过小花园往外的时候,又听得屋内有人大声喊:“谁特么让你把兵全带走的?万一那老阉货真想同归于尽,谁来保护我?赶快带上十几个身手好的藏起来,剩下的都给我滚。”
王佐如蒙大赦,赶紧招呼了一小队士兵就往回赶,只剩下脸色铁青的闫梓沛在一旁,恨不得真的使出鹰爪功把那声音的主人活活捏死。
倒是那独腿汉子不以为意,笑道:“这位大人别在意,乡下地方,规矩不严,小辈们松散惯了,您放心,他们只针对坏人,不针对你。”
经过一番折腾,林海总算是见到了这名赫赫有名的大宦官。
虽说上次来传圣旨的也是宦官,不过那时候的清河在外人眼中就如同吃人的恶魔,那个小太监也是因为没有背景无足轻重,才被派来传旨,完全没有林海想象中传旨太监的趾高气昂,反而是谦卑到了极点,若不是皇权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他都恨不得跪着给林海念圣旨。
所以见到如此品级的宦官,对于林海来说,还是第一次。
林海打量着这位老宦官。
说是老宦官,但严格来说,闫梓沛年龄五十都不到,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是皇宫里的宦官惯会以干爹干儿子来攀亲戚。
而随着职位的上升,闫梓沛现在干曾孙子都有了,所以为了方便,也是为了体现出自己的敬意,皇宫里大部分太监都得叫闫梓沛一声老祖宗。
这样的名声传到宫外,就被人误以为闫梓沛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林海发现,可能是少了荷尔蒙刺激的缘故,闫梓沛的皮肤甚至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加的白皙和细腻,加之他没有胡子,因此看起来显得更年轻一些。
由于是私人身份到访,闫梓沛只穿着一件这个世界流行的锦袍,不过白青色的锦袍配上些许深绿色的花纹,看起来淡雅素净了很多,一时间显得人都干净精神了不少。
双方见礼之后,便在花园的凉亭就坐,依旧是林海与闫梓沛两人对坐,石珍儿在一旁为两人斟茶。
林海笑道:“既然闫大人来了清河,定要多住上一些时日再走,清河虽说是穷乡僻壤,但也另有一番滋味,闫大人不妨多品味品味。”
闫梓沛也笑道:“清河风光秀丽,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在清河伯的治理下路不拾遗,海晏河清,自然与众不同,只不过咱家皇命在身,虽说陛下仁慈,许了假期,但总归还是要回去当值的。”
林海故作惊讶道:“哦,传闻闫大人权倾朝野,是一等一的权阉,居然也受皇命限制?”
闫梓沛不以为忤,笑道:“清河伯说笑了,所谓权阉,也不过是皇家的看门犬而已,陛下让我咬谁就咬谁。狗嘛,仗的是人势,所以与其说咱家权倾朝野,倒不如说百官对陛下的敬畏。”
林海闻言不由得鼓掌,道:“闫大人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这急智,这话说的技巧,值得学习啊。”
闫梓沛没料到林海居然会这样说,只能谦虚道:“清河伯过奖了。”
随即闫梓沛朝四下看去,道:“清河伯也是我大凉的勋贵,说起来还是难得的实封伯爵,为何过得如此清苦,这伯爵府连好一点的客栈都不如,院子也只有两进。就这么大个地方,不要说三百刀斧手了,怕是连十个人都藏不下吧。”
“哈哈哈哈哈哈”林海大笑道:“没办法,本伯爷,穷啊。既然被闫大人发下了,那还请闫大人帮忙奏请陛下拨下些钱粮来,也好让本伯爷按照规制,起一座伯爵府来耍耍。”
“穷?呵呵。”闫梓沛笑道:“清河伯这就说笑了。清河的富庶天下皆知。咱家这次前来,也是真真涨了见识,光是清河市场的税赋,要说修建府邸,怕是好几座都够了吧。”
“清河有些钱不假,”林海肃然道:“但那都是公家的钱。本伯爷严格来说也是个领俸禄吃饭的。一份伯爵的俸禄,一份清河县令的俸禄,就是本伯爷的全部收入。至于其他的钱,还是颗粒归公得好。”
“好一个廉洁的清河伯,好一个颗粒归公。”闫梓沛不由得大声叫好,道:“那为何国库里就没见到几个从清河交上去的钱呢?”
“闫大人此话何意?这些上次白大人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清河可是从来都没有欠过中枢半个钱的赋税!难不成闫大人此番前来,是信不过我,来查账的?”林海怒道。
闫梓沛也提高了嗓门:“中枢收到的不过是些许生铁罢了。说起来清河如此富庶,现在又正是帝国财政紧张的时候,清河就不应该多多为陛下分忧么?”
林海不由得勃然大怒,道:“帝国什么时候财政不紧张了?说起来帝国还欠着我和我义兄们的赏赐没发,拖欠好多年了。现在居然还找我要钱,闫大人,你当知道,该给的我清河一文不少,不该给的,谁都拿不走,这是规矩。”
“谁定的规矩?”
“本伯爷定的。”
“清河伯,我赌你那座假山后面藏不下十个高手,我也想告诉你,你说的是对的,哪怕是有大军环绕,咱家要是动手,他们赶不及。”闫梓沛抓起茶杯用力一捏,茶杯骤然间爆开,碎片四散,闫梓沛再用另一个手一挥,宽袍大袖便把所有的飞舞的碎片再给挡了回去,并未伤到林海。
“哦,很厉害。”林海朝假山努了努嘴,只见石珍儿起身,侧身单手朝前,从袖子里飞出一颗像是钢珠一般的东西,飞快的打在了假山之上。闫梓沛刚想说这手功夫不错,但花拳绣腿也挡不住他,却看见那钢珠在接触假山时轰然炸开,声如雷霆一般,直接将假山上一块山石给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