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把那一摞照片拿在手上。
    张义强立马大惊失色，连忙道：
    “周哥，周哥！”
    还想说什么的，却见周进一挥手，制止住了。因为在第一张照片中，他竟然看到了有田琳。
    坐回到沙发里，把手中的照片随意地翻了翻，竟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有的是市里的相关部委办局的领导，比如韩长庚，有的是他们的家属，比如外经委主任张兆荣的夫人，公安局副局长武卫江的夫人。再翻翻，竟然还有电视台新闻部的主任陈东扬。
    他们都是在棋牌室包间里打牌时，被光头强的人偷偷用傻瓜相机拍下的（那时，还没有装上监控）。虽然画质不高，但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分辨得出来。
    “你偷拍他们的照片干什么？”
    周进晃动着手中的照片，不解地问道。
    其实，他心里清楚，光头强这么做，无非是想敲点竹杠。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里面竟隐藏着一桩大生意。
    你以为开间茶楼棋牌室，每天也没多少人，卖几杯茶钱，还不够付水电费呢。其实，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茶楼，包括在大厅里打牌打麻将小来来的，都只是幌子。真正来钱的，是后面包间的交易。
    一是赌博抽头。茶楼养着几个专门陪人打麻将炸金花的，看上去好像都是素不相识，其实，他们都是一伙的，相互协助出千，莫智友就是上了他们的当。
    他们先是物色好肥羊，然后，慢慢下手。要说王策与莫智友，还是高中同学呢，怎么会对朋友下手？
    在运江，有个词，叫“杀熟”，或者叫“专拣熟人霉”。就好比，卖保险的，做投资理财的，包括后来，做传销的，基本上都先找身边人下手一样。
    茶楼棋牌室开下来了，没有业绩，怎么办？先找熟人下手。莫智友很不幸，就成了王策的第一个目标。
    所以，刚才周进说了一句：和他打牌的，都是你们自己的人吧？
    王策当场就慌了。
    第二，就是现在的棋牌室，倒成了权钱交易的场所了。张义强惊奇地发现，棋牌室开张以后，特别是市区的那个向阳花开茶楼倒闭后，在豪华包间里，经常发生一些不可名状的交易。有些人，特别是老板，在故意输钱，而且一输就是好几万，甚至是几十万。
    就像那个美女（田琳），据底下棋牌室的工作人员讲，前几天，她和三个男女到他们的一间茶室打牌。两个小时不到，就赢了有至少十多万。
    当然，完成了交易，茶楼每场也获得了数千甚至上万的抽头。但，张义强发现了这个门道，已经不满足了。
    他让人偷偷拍下了这些人的照片，以后伺机去敲一敲，再榨出一些油来。这两天正捧着照片一张一张谋划呢，没想到，竟被周进发现了个正着。
    如果第一张照片，不是田琳，或者不是周进所认识的人，他也绝不会去关心这事儿。
    田琳是自己好兄弟林世文的老婆。林世文是谁？是市委一号大秘，多关键的位置啊！那些人通过打牌，故意输钱给他老婆，目的是不言自明。倘若哪天东窗事发，无疑会给他的仕途，带来灭顶之灾。
    周进在一张张翻看着照片，心里的震憾，也是无以复加。一个小小的棋牌室，竟然是另一个江湖，另一个世界。
    你以为他们是在喝茶聊天打牌消遣娱乐休闲，其实人家，都是在各种谋划，协调各种关系，交换各种资源。
    市里的主要领导调整，明年初两会又将换届，势必带来了下面诸多职岗的乾坤大挪移，你想有个好位置，不走动，不交易，不出血，怎么行？
    周进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真是没资格指责他们。自己又是什么好鸟了？其他的不论，单是和梅春兰去了一趟京城，为居长龙跑关系，自己就得到了一份市委党校和会议中心的装修合同，标的四千多万呢。
    假如没有这层关系，靠私底下自己去运作，该到棋牌室陪相关主管领导打多少趟牌啊？
    咱也不能坐在屎上说屁臭啊！
    张义强和王策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都在急速思考着对策。却没想到，周进只把第一张田琳的那张照片拿在手上，其余的，依旧扔在桌子上。
    “这一张，是我朋友的老婆，我拿走，其余的，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当我从没看见过！”
    周进说着，把那张照片揣进上衣口袋里。
    田琳玩的这一出，包括上次，发现有人晚上给她送了一只手提箱，里面是什么可想而知。他不知道，这些，林世文自己清楚不清楚。但底下，自己肯定是要约他谈一谈，提个醒。要不然，将来绝对是个大麻烦。
    “别别别，周哥，我们也没想怎么着，就是，就是---”
    张义强本想说是拍着玩的，忽然觉得，这么说，自己都不相信。这周进，精明着呢，你在他面前玩虚假玩套路，真是骨头作痒了。
    王策则觉得，张总以前挺能说的，大道理小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有时对于其他人，那股狠厉劲儿，让人害怕。但是，今晚自从来见了这位周总，好像话都讲不全，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他讲过，全程被这位姓周的压制住了。
    他哪想到，他的张总早就被眼前的这位周总，吓破了胆。三年前，吃的那个亏，到现在还经常做噩梦呢。
    别说他主动把莫智友借的30万元账一笔勾销，哪怕是现在，周进把照片全部拿走，然后，再敲他一笔30万，他也是乖乖地照办，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好在周进没太过分。只拿走了一张，并没有干涉他的发财计划。
    这让他有些意外。
    “有些事情，做得过头，就不好了！”
    周进临走时丢下了这句话。
    回到家洗过澡准备打坐休息时，接到了莫智友的电话。
    “对不起，周总，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莫经理啊！没事了，那个账，他们不会再找你要了。”
    “谢谢周总，你放心，这个账，我一定会还你。我也是一时头脑发热，上了他们的当。要不是你，今晚我的老父亲知道了，可能会气得厥过去。唉，我真是个不孝子。”
    “好了，不说了，以后可不要再赌了。下一周，我们剧组杀青仪式，你们酒店把服务做好，就行了。”
    “放心吧，周总，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包你满意！”
    莫智友放下电话，心潮久久难以平静。他躲无可躲的一身债务，竟被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替他解决了。
    “不应该啊！”
    忽然想起，晚上妹妹出现过，然后被一个小姑娘拉到了旁边说了几句话。他似乎反应过来了。自己没这么大面子，但是，妹妹有！
    他猛然一拍脑袋：
    “我特么是个猪脑袋！周进，周进，我说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熟的呢，我的第一个妹夫韩永强，可不就是被一个叫周进的记者打死的吗？彼周进就是此周进！”
    想到此处，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