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他旧日的表现，奉孝以为他会干什么？”
轻抚着额头，曹操陷入深深的思考，郭嘉的分析显然让他听进去了。
“依二公子往日行事风格，他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绝对不会贸然出手，一定是先仔细布局，当这股大势酝酿到不可抵挡之际，再猛的压下来。”
郭嘉罕见的瞪圆了双眼。
“到那时，便是天倾地覆一般，他的对手将再无还手之力。”
“那谁又会是他的对手？”
“嘉不知道，嘉只知道二公子这么做下去，他将成为汉室老臣的希望，他会成为大汉的龙头，他可以操纵着这刘氏江山最后一点余威，去龙腾九霄，或者撞向山崖。”
曹操重新闭上双眼，口中喃喃自语。
“也就是说，丕儿将来便会如同那武圣姜尚一般，既可以翻手重振汉室，也可以覆手诛灭刘氏这最后一点气运？”
“没错，现在的汉室，就如同那棋盘上被黑棋重重包围的白色巨龙，将死而不死，就是不知道二公子到底是持黑子还是白子了？嘉只知道，他现在持的是白子。”
“呼……”
曹操长长的呼出一口粗气，心脏突然猛烈的开始了跳动。
不知不觉间，曹丕竟然出人意料的走到了这一步。
他才回来多久？就能跟自己苦心为冲儿经营的势力站在旗鼓相当的位置。
这一年的消失，虽让他失去了颍川士族支持，但他却在短短时间又获得了汉室老臣的青睐。
…………
曹操此时有一种被蛛丝缠绕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像是举手投足都被人拉扯，无法舒展全身。
他明白，这是奉天子以讨不臣的后遗症。
当初迎奉天子，让他一口吃成了胖子，不光获得了很多汉室老臣相助，也让他拥有了大义在身。
但现在随着自己一步步高升，天子也成了累赘。
手下的汉室老臣对他日益不满，就连当初一声一声叫着“明公”的荀彧也对他日益冷淡。
这个时候，曹丕的出现则再次给了他们曙光。
身为长子，无论是继承曹操势力的合法性，还是对待刘协的态度和曹丕本身的能力都很令这些人满意。
扶曹丕上位，天子依旧会姓刘，这江山还不会变，他们也会因为再造汉室而名垂青史。
想到这，曹操觉得不能等下去了，此时他心中的另一个想法更加热切。
为了不被牵制，曹操决定自断一臂，哪怕因此会损失很多人才，哪怕连当初跟自己平乱除奸的荀彧也可以不在乎。
这件事完成了，会给汉室造成巨大冲击，也让自己有更多的借口罢黜那些跟曹氏不是一条心的人。
“奉孝认为，孤此时称王如何？”
曹操问完，眼神紧紧盯着郭嘉，他期待着奉孝的认同，但过了良久，等来的却是失望。
郭嘉缓缓摇头。
“还不是时候，天子刚刚加封了二公子屯骑校尉，虽然有分化权力之意，同样也是对曹氏加恩。”
“况且前日新败于赤壁，横扫河北四洲的威望不在，此时强行称王，怕是会有内忧外患，丞相还需立一大功，好威服内外，同时堵住天下人的嘴。”
“大功？孤赤壁刚败，荆州和江东打不了，难道要孤北上草原么？”
曹操无奈的摇头，同时暂且熄了称王的心思。
既然郭嘉都说称不了，那就一定是称不了。
过了良久，曹操突然想起了什么。
“奉孝，丕儿带回来那些草原骑兵可派校事府查探过？他们有何异动么？”
“早已探过，这些人大多是标准的草原人，一个个凶悍异常，他们内部经常摔跤比武，练习骑射。”
“而且他们的战马都千里挑一，依嘉看，这些马不亚于西凉马匹，至于其他的，我们校事府的人混不进去，就无法查探了。”
郭嘉的话让曹操一阵惊讶：“哦？这天下还有校事府进不去的地方么？”
“丞相有所不知，草原人饱经风霜，他们的皮肤和相貌毕竟有区别于我们中原人，而且他们人少，因此对彼此都很熟悉，说话又多用草原语，一旦有陌生面孔混入，很难不被发现，他们又精通射术……”
郭嘉苦笑着解释，想起当初曹丕求自己助他时的情景。那时自己说他像个一眼能望穿的羽觞。
可现在，曹丕成了个滴水不漏的铁桶，不光看不清他里面装了什么，也摔不烂，砸不坏，让人无从下手。
…………
至此大厅陷入沉默，曹操郭嘉两个人都一句话不说，一个个埋头苦想。
又过了许久，郭嘉突然眼睛一亮。
“或许，丞相可以从夫人那里探听些消息，嘉得知，二公子自回来以后，就时常前往后宅拜见母亲，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可能会和夫人说。”
“夫人？”
得到郭嘉点拨，曹操的眼睛也立马亮了起来。
“对呀，知子莫若母，夫人一定知道他的变化，都怪孤这些天忙于公务，才冷落了夫人，今晚一定得回后宅好好跟夫人叙旧。”
想到就要做到，得到郭嘉指点，曹操立马站起了身。
“孤现在就去后宅，奉孝，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孤就不送你了。”
“嘉告退。”
郭嘉低着头拱手而退，直到退到了门外，才敢把自己的笑容显露出来。
曹操忙于公务？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据他所知，丞相府这些日子常常有医官出入，可见曹府后院不止一位夫人有喜了。
…………
看着郭嘉告退，曹操一刻不停的前往后宅来见卞氏。
而此时的卞氏同样没闲着，她正端着刚刚热好的粥要去前院见曹操。
刚刚走到院门口，正和要进来的曹操撞见。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先说话。
曹操好奇自己时间长了没来，老婆这大晚上的端着饭碗出去找谁？
而卞氏则是因见到许久不来找自己的丈夫而满心欢喜。
“夫人这是？”
“阿满，我正要去给你送粥。”
“原来如此。”
说话间，曹操掀开盖子看了看，才发现是自己爱吃的鲤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