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上命难违,我怎能为一己之私,让仲康叔叔为难?就请叔叔动手吧。”
“那你这背后的箭……”
“插着吧,有箭头堵着,正可以少流些血,好能坚持到父亲面前。”
“……”
许褚不说话了,刚才他对曹丕是尊敬,现在已经快要升到仰望的地步了。
但他仍然没动手,光是看看周围那一双双要吃了自己的眼睛,就一阵头大。
“那好吧,不过绑倒是不用绑了,就请公子跟我走一趟,到了中军大帐,该怎么办,再怎么办吧。”
“好。”
见许褚始终不愿动手,曹丕也不想强人所难,前线战场离老曹的大营可老远了,真要是一路绑着,得遭老大的罪。
至于背后的两支箭,曹丕根本不在乎,在自己外甲和内甲的阻拦下,这两支箭一点杀伤力没有,估计也就擦破点皮,还没有自己长时间舞动兵器的手疼,纯粹是因为他身上沾的血太多,人们分辨不清这血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不过一路驮着箭走也太难看了,曹丕再次向后挥剑,把箭尾斩掉,只留下了箭头还稳稳扎停留在背上。
“起兵回营。”
一声令下,大军启程,对现在这支曹军来说,许褚的命令根本不好使。
即便是曹操亲自下令撤军,一旦跟曹丕意见相左,他们也会听曹丕的。
…………
回营的路途不算近,也或许是老曹真的被杀怕了,他又把营寨继续往远离西凉兵的地方扎了扎。
反正等曹丕回到大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曹营却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中军大帐,有数十名亲兵举着火把,照的几乎如同白昼一般。
不用问,这里诸将早已齐聚了,就等着许褚的消息。
曹丕不慌不忙,一步一步的走在众人最前方,跟在他身边的是许褚和曹真,再往后,是卫青和曹山等校尉府属官。
看到中军宝帐就在眼前,这时候曹真有些着急了,他默默的往前疾走两步,压低了声音。
“子桓,虽然是违抗了父亲令箭,但咱们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父亲应该不会治我们的罪,还会奖赏我们,有了这场大胜,你世子之位就稳妥了。”
“或许吧。”
曹丕撇撇嘴,向大帐行走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
而就在曹丕往里走的同时,此时的中军大帐中气氛压抑的可怖。
老曹阴沉着脸,一双择人预噬的眼睛死死盯着帐门,但他这副仪态却再没了往日的威严。
身上象征着高贵身份的红袍消失,额下的胡须也仅仅只剩半截,再没有给人以压迫感。
再看他麾下的众将就更惨了,曹洪身前挂着一只胳膊,身上的盔甲残破,头盔都不知所踪。
另一边的曹纯虽盔甲齐全,但满脸的垂头丧气。
在他二人往下,其余人都是灰头土脸,有的头盔丢了,有的腰中宝剑不翼而飞,还有的正在埋头沉思。
这些人一看就是在战场上被打散,刚刚才找回来。
…………
“报丞相,武卫中郎将和屯骑校尉回来了。”
众人正在反思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进来报事。
“让他们进来。”
老曹则继续冷着脸,像是在努力酝酿自己心中的情绪,只等待爆发的那刻一般。
“踏踏踏……”
报事的人下去,时间不长,门外就响起了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帘一挑,最先出现的是一道血红色人影。
这会儿曹丕已经在路上把脸洗干净了,所以不难辨认,但他盔甲上的血迹却没擦,包括脸颊两边的几缕发丝依旧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红光。
随着曹丕每走一步,大帐里就多出一个血印。
在曹丕身后同样挑帘进来的是曹真和许褚。
许褚身上没什么异样,但曹真同样是一身血色铠甲,只不过没曹丕那么夸张,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盔甲原本的颜色。
这三个人往帐中一站,跟满营众将直接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方是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仿佛斗败的公鸡,而曹丕则是满身血甲,一手拖着红色征袍,一手扶着腰中宝剑。
配合上他那如同斧凿刀刻般严肃的面容,就好比杀神在世一样。
众将纷纷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种不适感,也不知道是面对曹丕感到自残形愧,还是曹丕眼角眉梢间那股冲天的杀气,和他身上刺鼻的血腥味道刺激到了众将。
此时就连曹操都懵了,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来。
任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曹丕会以这副面容浮现在自己面前。
往日他一直以为,自己一瞪眼,众臣就会迫于他的压力而俯首,自己一发怒,整个中原便是尸骸满地。
但今日还是他首次见到不输于自己,甚至更强于自己的气势。
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真正直面曹丕,最先感受到的还是那股屠尽群雄的杀意,而后才是他身前身后无尽的威风。
…………
曹丕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点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见自己站了半天没有人说话,他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父亲,孩儿在阵前不遵号令,一意孤行,有抗令之过,特来请罪。”
说着话,曹丕把手中战袍往前一献。
“另外,孩儿闻听父亲在两军阵前丢一大红色长袍,特意做了一件送于父亲。”
“啊……”
曹操光顾看着曹丕在那说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刚才辛辛苦苦酝酿的情绪也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实在是曹丕这样子给他的震撼太大。
他不是没见过曹丕征杀的样子,当初血战南皮的时候,曹丕就跟袁谭杀了个难解难分,最后也是满身是血,强行取下了袁谭的脑袋。
但那时候的曹丕跟现在的有天壤之别,那时的他还稍显青涩,而现在却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