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徐令坐在客栈房间,关好门窗,照例要了一荤一素两个菜,五个馒头一碗汤。
边吃边在烛火下面点算着赚来的钱。
他今日去钱庄里把铜钱换成银子,二百两银子摆放在桌面上白花花银晃晃一片。
这笔钱,若是放在普通农家,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若是从前的徐令,只怕夜里睡觉都要抱着钱睡,满脑子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念头,再无心打拼。
不过现在,他看着这些钱,想的却是那一日在牢狱之中得知,五十两银子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害的徐平徐安要卖了自个。
“五十两啊…”徐令往一旁拨出去四分之一,这样一看,二百两银子可真少。
徐令心里没有多大起伏,这笔钱他已经有了大致的用处。
首先,留够五十两用来还债。
一部分是王氏的四十两,多一个铜板他都不会多给,剩下十两,若是有债主找上门,留作还债。
徐令又拨十两出去,顾大良一家为了救他,拿出六两存银,又辛苦跑一趟为他担惊受怕,还要卖地,他要还顾家六两,再贴四两凑个整。
再拨出去三十两,用作盖新房的钱。徐令已经打听好了,盖一处普通农家房屋,起码也要十两银,若是要盖砖石、砖木结构的房屋,没有三十两肯定不行。
徐令咬了一口馒头,在心里估算着新屋的结构。这年头木头运输困难,价格也高,更别说青砖黑瓦,全都是论块卖钱。
想了想,徐令又拨出去十两,既然要盖,就盖好些的房子。
如此一来,他身上就只剩下一百出头的银子。
花钱如流水,这还只是粗略估计。
徐令叹口气,看来回家后卖菜也不能停。
等到冬日过后,开春就要继续赚钱,不然迟早坐吃山空。
徐令吃罢饭,把银子收进空间里,吹灭烛火上床睡觉。
夜里,徐令是被外面呼啸的怪声吵醒的,窗户突然被吹开,一阵寒风猛地席卷而来,徐令连忙裹着被子去关窗户,谁知道阻门的木栓断了。
他只好穿上衣服,到楼下找店小二。
“下盐粒了!”
也有别人被吵醒,看着窗外怪异的天气大声疾呼。
店小二被徐令从被窝里叫起来,冷的搓着手脚上来给他堵门窗,咒骂道:“这些年的天气真是一年比一年怪,怎的今年这么早就下雪了?”
徐令与他攀谈,“去年何时下的雪?”
“客官不是泉州本地的吧,去年十二月才下的雪呢,大雪下了三天,外头的河都结了一层薄冰!”
徐令翻找记忆,还真没什么印象,就记得冷啊,饿啊,好像一整个冬天都没咋出门。
不过徐令对店小二的话上心了,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起床,想要赶早点坐上船,免得耽误回家误事。
等他出去时,才发觉昨夜的盐粒就像是一场梦,根本没变成雪下来。
就这,温度也降低好多,一呼吸,嘴边一片白雾。
徐令身强力壮,气血充足,换上冬衣后并不觉得有多冷。他沿泉州街头走着,想要去粮铺和皮毛行里看看情况。
一路上,小商贩依旧在吆喝着,街头也多了很多卖柴和木炭的人。
围着购买的人有很多。
到了粮铺,徐令才发现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此敏感。粮铺外头排起长龙,都是来买粮食的。
徐令上前问价,粮价已经较昨日涨了两文钱。原本一斗米八十文钱,今天已经涨到一百文钱了。
一斗米不过十二斤,换作普通百姓家里,得花多少钱才能存够过冬的粮食?
不过也没谁舍得只吃白米,米面糙米杂粮混着买,应该也能撑过冬天吧。
相较于能够填饱肚子的主食作物,其他豆类价格倒是没怎么变化,一斗绿豆更是只要三十文钱,黄豆价格高些,一斗四十五文钱。
徐令买了一百斤绿豆,买了一百斤黄豆,其余的都没买。
去到皮毛行,不出所料,皮毛的价格也涨了,今年太难冷的早,百姓都开始购买御寒充饥的东西,其他东西卖的就不怎么好了。
徐令花七十两银子,买了中等品质的兔毛皮六十一张,重量约有二百来斤。
皮毛行自然不可能只有兔子皮,徐令还见到了狐皮、貂皮,还有一些其他不知名动物的皮毛,不过狐皮貂皮价格昂贵,一张完整的狐皮,色泽上等的话,估计他全部身家都不够买两张的。
拉着一车兔皮毛离开皮毛行,徐令趁无人将东西收入空间,这才赶在下午坐上回灵宝镇的船。
十月的最后一天上船,从泉州出发,回灵宝镇时逆风,一连好几日天气都是阴沉沉的,风大,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有人架起火炉烤火煮酒,叫徐令去了两次,他借口身体不舒服推辞。
第三次再叫他时,徐令这才懒洋洋从被窝里钻出来,穿好一层一层的衣服,将自己裹成球一样去喝酒闲聊。
还不忘带上一些瓜子干货啥的。
这次的商人中,有一个叫牛得财的认识徐令,也就是他三天两头来找徐令。
他们二人一同去的泉州,徐令都跑两趟了,牛得财在泉州赚的钱全花在女人身上,这才坐船回家。
他们闲聊的话题,除了生意就是女人,聊生意徐令爱听,一聊女人他就打哈欠。
牛得财笑他道:“他是山上的和尚,长了头发混到咱们里头行起商来了。”
众人都笑,徐令也跟着笑。
这样的鬼天气,雪下不下来,冷又是真的冷。
他满脑子想躲在被窝里睡觉,要是能烤火吃点热腾腾的饭菜,那就更好了。
可有时候人际关系不得不维持。
所幸这次回去就能窝家里休息两个月,徐令盼着回家。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牛得财一行人聊起女人来没完没了,徐令嫌无聊,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黄酒,站起身来眺望浓白如淡墨的江面。
远处的山融进雾里,看不清楚模样,他啜饮一口黄酒,压下身上的寒意。
突地听到有人叫道:“下雪了?”
一片鹅毛似的雪花蓦然落到徐令仰头敞开的衣领里,徐令只觉得喉结一冷,眨眨眼看向黑白混沌的天空。
墨黑色的天空里,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了下来。
果真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