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张建国已经拿着文件袋站在了宋领导的书房里。
    “建国，好久不见，快坐。”
    宋领导点了根烟，笑着说道：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不会是给我来报喜了吧？”
    “领导你先看看这个，我还真是来报喜了。”
    张建国把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随后坐在了沙发上。
    看着这个熟悉的书房，他忽然发现书房空了不少，很多以前放在书架上的古董摆件的位置已经空了，墙壁上挂着的画不见了踪影，就连剧中傻柱和傻娥子定情的留声机也不知去处。
    宋领导把手中的烟按灭后，打开了文件袋。
    看到张建国笑的这么欢，不由笑骂道：
    “哦？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来报喜，倒像是来我这里要东西的。”
    “是来报喜的，也是来要东西的。
    这不是出成绩了么，我就想着把试验车间改成实验室，底子有了不建起来可惜了。”
    张建国一点弯子都不绕，笑着大咧咧的说出了来意。
    “你这小子拿我当地主老财打了？
    设备是那么好调的么，就上次批给你们厂的那些设备，我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
    宋领导说着，仔细看起了资料。
    嘴上虽然拒绝着，但要是轧钢厂这边拿出了成果，实验室批下来也不是不行。
    但这个成果必须足够出色，可以快速落地，展现价值。
    不然哪怕他想批，其他人都不会同意。
    快速翻阅了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后，宋领导脸上才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张建国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拿出这么好的改进工艺，足够批下一个实验室了。
    “很好，实验室的我批了。不过这项成果，需要提交一份更加详细的报告。
    另外可能会有老爷子会对这项成果感兴趣，会来轧钢厂里看看，你要做好准备。”
    宋领导把文件放回文件袋里，准备一会儿去几个老爷子那里走一趟。
    随后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在了张建国的对面。
    “建国，我留在四九城的时间不多了，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了，今天中午陪我吃顿饭。”
    “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张建国惊讶的看着宋领导，剧中大领导可是明年才出发南下的。
    “倒不是什么大事，我家那个厨子因为作风问题被我辞退了，对我怀恨在心。
    听说他之前就收集了不少能针对我的证据，正好我这边该处理该安排的都做的差不多了。
    就打算合了他的意，借着这个由头直接南下，不留在四九城里碍眼了。”
    宋领导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一片风轻云淡，仿佛说的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早就知道要去南方的，不过是早晚点的事情罢了。
    张建国却是沉默了片刻，之前听宋领导说起过，这个厨子从宋领导来四九城就跟着他了，结果最后宋领导居然会被他送出四九城，真是人心难测。
    不过片刻他便露出了一个洒脱的笑容说道：
    “宋领导，南下那天我不能来送你，今天我们就好好喝两杯吧。”
    “是要好好喝两杯，再见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咯。”
    宋领导仿佛已经卸下了身上的担子，给人的感觉比之前要亲和太多太多。
    此时仿佛是在看自家的后辈一般，笑容格外亲切。
    说话间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小巧精致的平安扣：
    “你爱人应该快生了吧，我到时候肯定不在四九城了，送孩子的礼物就提前给你了。”
    张建国刚要开口，就听到宋领导说道：
    “不要拒绝，这是给孩子的。”
    “谢谢领导，我替孩子收着。”
    张建国接过平安扣，手放进口袋的时候，把东西收入了空间，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一直以来宋领导都对他颇为照顾，哪怕一直以来宋领导都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也从没有在哪里难为过他，没想到这次连孩子的弥月礼都准备了。
    这次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剧中宋领导南下回来，就变成了平头老百姓，若是这次还是一样，那到时候他就多来走动走动，多多照顾一下吧。
    宋领导见他收下东西，笑容更加和煦了几分，轻声说道：
    “建国这段时间不少小厂的夜校，已经把所有课程转成思想教育课了，而且还要求夜校学生必须去上课，不知道你这边是怎么打算的？”
    “是这样的，我打算尽量不让夜校掺和进来，如果必须有这一遭，也得尽量往后拖。
    我们厂夜校的效果出乎预料的好，少掺和进来一天，就能有多几个提升工级的工人。
    不过话是这么说，想要拖太久应该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说起这个，张建国的情绪就有些不好。
    不光是夜校，还因为他知道，后年年底定级考核就要停止了，也就是从现在开始，最多还有五次定级考核。
    而这五次考核，将决定未来十年中工人的工资。
    可以这两年是工人提升工级最好的机会了，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夜校这边即将停止对工人技术提升上的帮助，作为厂长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不要拖太久了，没了夜校还有他们的师傅来教技术，你们要是没了，厂子就要乱了。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目光要往大方向上看，不要因小失大。”
    宋领导目光幽幽，张建国为工人着想是好事，但现在的情况，终究不能只考虑工人，保全自身同意非常重要。
    若是厂里的领导都不能自保，让那些门外汉去厂里瞎折腾，厂子必然会停止运转。
    到时候就不是工人能不能提升工级的问题了，而是工人们还有没有班上，还有没有饭吃的事情了！
    “受教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回去我就和大家商量，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坚持着走下去。
    只要工人们能安心工作、安稳生活，那一切改变就都是值得的。”
    被宋领导点醒，张建国这才恍然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世上哪儿有那么完美的事情，既要又要只会双手空空，该放弃一些东西的时候，就该学会放弃。
    ……
    张建国回到轧钢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回到厂里之后，他没有先回办公室，而是先去了一趟二食堂。
    何大清此时拿着茶缸喝着茶，盯着几个徒弟练习刀工。
    二食堂是给夜班工人提供餐食的，是以中午的时候还要忙活，只不过晚上的后厨是另一班人罢了。
    “何师傅，出来一下。”
    张建国没有进后厨，只是站在门口把何大清喊了出去。
    “厂长，是晚上有招待需要我去做吗？”
    何大清在厂里一直都称呼张建国厂长，哪怕只是两个人的时候都不例外。
    “不是招待的事情，我听到一些消息，最近学校和一些小厂的好像搞了一些巡查队。”
    张建国看着眼前眯眼笑着的何大清，轻声说道。
    “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其他地方先开始的，我们四九城这片才开始闹腾没多久。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在学校闹一闹，那些小厂里的也就是喊一喊，没几个真敢闹的。”
    何大清的消息来源很广，回来这几年让他和很多以前的老朋友都恢复了联系，而且每次去做席面都能认识新的朋友。
    在得知学校里开始闹气巡查带起红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留意，是以回答起来显得格外轻松。
    “现在是不敢闹，再继续这么下去就不好说了。”
    张建国语调沉沉，之前看阎埠贵还好好的，刘光福也没什么变化，他还以为学校那边应该还好。
    现在看来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影响力，阎埠贵这边暂且不说，火还没这么快烧到老师身上。
    刘光福那边，大概率是因为他在院子里，就算参与其中，也不敢在院子里显露出来。
    “厂长的意思是？”
    何大清琢磨出点味道来，不过却不是太确定。
    应该是他想错了吧，轧钢厂如今这么安稳。
    “与其让他们自己组织，倒不如我们带这个头。
    避是避不开了，何师傅让你来带队，你能把队伍带好么？”
    张建国摸索着腕上的手表，平静的问道。
    让何大清回轧钢厂，本就不是让他来做大厨的，只不过之前时机不对罢了。
    还是那句话，轧钢厂有一个大厨就足够用了，更何况是两个。
    没必要让何大清困在后厨，他展现出来的能力，足以让他坐上很多位置了。
    “没带过这么多人，不过多少还是知道点怎么带队伍的。”
    何大清眯着眼，平静的语气下，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真的是这样，居然真的是这样，外面的形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么，连轧钢厂这么大的厂，都不得不牺牲得之不易平静来配合。
    “我们轧钢厂和外面的情况不同，自己组织起来的巡查队不会有那么多阻碍。
    人数的话，暂且先组织一百人，分成四个队，队长你可以从保卫科里选，我会和周科长说好的。
    至于队员怎么招，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
    一会儿我会让宣传科广播告知全厂，不过有一点，柱子你就不要让他进巡查队了。”
    张建国说着巡查队的规划，但兴致却是不高。
    巡查队暂时可以先和保卫科做类似的工作，但以后不免得放的松一点，到时候怕是会事情不断。
    不过这里终究是四九城，虽说小事情会不断，但大事情是扯不到他们这些工厂上的。
    他兴致不高，也不过是觉得有些力有不逮，无法改变更多罢了。
    何大清认真的听着，哪怕是听到不让柱子进巡查队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哪怕是张建国不说，他一样不会让柱子卷进来。
    虽说是厂长授意拉起来的队伍，但这次的动荡过后，这个队伍里的人，特别是他们这些带头的会怎么样，是真不好说。
    最坏的结果，他们这些人是要被拉出来安抚人心的。
    不过哪怕有这样的顾虑，他也没有拒绝的想法，或者说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虽说他们家的日子蒸蒸日上，但这一切都是建国带给他们的。
    以建国的能力，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自然能把他家再踩进土里。
    当然，他不觉得张建国会这么对他们，毕竟以这几年张建国做的事情来看，他对自己人一直都不会亏待。
    或许这一次，不光是危机，也是他的机遇。
    毕竟当上了领导，他家雨水能嫁的人，就能再往上走了。
    待到张建国这边说完，何大清才问到：
    “那食堂这边？”
    “这边还是一样，巡查队和保卫科不一样，和工作不冲突。
    暂时来说没有太大的权利，但会一点点给的，至于待遇还需要讨论一下才嫩定。”
    待遇的事情，张建国还需要斟酌斟酌。
    其他地方的巡查队是没有待遇的，但捞到的油水不少。
    要是一丁点的好处都不给出去，这些人肯定会闹起来，总得想想办法安抚人心。
    不过形势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只要熬过了最初的两年，工人们就会自发的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闹事。
    毕竟到了那时候，有不少地方都面临停产了，工资都不好保证了。
    他们这几个厂子的好，就会在那时候显现出来。
    会被人盯上是真的，但工人们会自发保护厂子也是真的。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几个厂子加起来几十万人，那些盯上他们的小人，想动手都得掂量掂量。
    就像是魔都那几家硬生生挺过了风雨的厂子一样，张建国相信在他几年的谋划下，他们这几家抱团在一起的厂子，同样可以挺过去。
    “那我就先回去想一想，接下来我们这后厨怕是不会消停了。”
    何大清沉默了片刻，苦笑着说道。
    实在是张建国给出的规划，每一点都在给他增加难度。
    这也就是在轧钢厂，但凡放到那些小厂里，巡查队一组建起来就得先把厂长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