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明明跟往常一样,却处处透着一股屏息凝神的感觉,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刻,石村出来纳凉的人明显多了。众人看上去是在谈笑风生,目光却并不是凝聚在眼前的人或者物上,而是在搜寻什么。
那些昨日去过藏污巷的人,好似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件大事的发生。
夜幕完全落下,灯火成为一座座孤岛。
乌云遮月。
藏污巷像是幽深的山洞,看不清前路,也看不到尽头。
在藏污巷中藏身的人们,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将其声响压到微不可察的地步。全身的神经都在仔细地捕捉着响动,生怕错过什么。
到现在也没有人来藏污巷。
昨日来的那个少年今日还会再来吗?
难道他已经将手中的瑕玉粉卖出去了吗?
这么多的瑕玉粉,背后真的有相应数量的伐骨玉髓吗?
他真的是要用伐骨玉髓换破障丹吗?是到了九响劲的瓶颈了吗?
这个少年会是谁?他背后又代表着谁?
或者说,这仅仅是一个骗局?
昨天那个带着瑕玉粉的少年提的什么条件,众人都听到了,只是没有人知道少年跟最后那个人商定好了什么事情。
从昨天晚上至今,众人都在仔细地推敲着这件事情,觉得有太多蹊跷之处,却又有几分期待与相信。
藏污巷的众人当然不知道,交易并不在这里进行。
脚步声在一条狭窄的巷子中响起。
这条巷子本就隐蔽,高筑的墙壁更是将巷子这头的一切光亮遮掩住,黑夜便将人的轮廓一并模糊,目力再好的人也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旁边的一间屋子忽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
微弱的灯光将来人的轮廓剪了出来。
最醒目的不是人,而是——包袱。
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包袱!
噗——
刚刚亮起的灯随即被吹灭,像是主人怕浪费了灯油一样。黑夜又将巷子淹没,盖住了一切身影。
少年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表现的像是雨夜里受惊的小兽,下意识地向后退缩,靠在了旁边的墙上,待灯光熄灭才逐渐放松下来。
前方一片黑暗,看不清是否有人在尽头。
少年只有惶恐地等待,他好像已经开始犹豫,犹豫要不要离开这里,放弃这次交易。
“东西带来了吗?”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逼问的意味。
“我要的东西呢?”少年故作镇定地说道。
蒙聒抬起了手中的石瓶,在微弱的光芒下晃了晃,说道:“你要的破障丹就在这里!”
少年定定地看着那个蒙聒的身影以及他手中的石瓶。
“你该不会骗我吧?”蒙聒的声音提高了一度,继而向着少年走过来。
“把东西扔过来,我也把东西扔过去。”
“我这东西是真的,你那东西万一是假的呢?莫不是将我当猴耍?!”蒙聒的声音里面夹杂着几分愤怒,很容易震慑到少年,他继续向前走来。
“你不要再往前了!”
蒙聒并不理会少年的话,继续向前走来。
少年看着蒙聒,目光变得慌乱,忽然转身,使出全力逃跑。
“站住!”蒙聒的目光陡然一缩,本就前冲的身子骤然加速,手中的石瓶也随即甩飞而出!
嗤——!
破空声响起!
少年头都没有回,同样掷出了一个石瓶。
砰!
两个石瓶撞到了一起!
石粉当即从中炸出,飘散到巷子中。
蒙聒一头扎进石粉中,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棉针粉?”
看起来跟普通的石粉一样,实际上却如同细小的针一样,可以刺进人的肌肤,让人浑身痛痒。蒙聒此时心头一横,只一停顿,便立刻冲进了棉针粉中,直接硬闯了过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眼前这个少年。
正当蒙聒向前冲时,一个大包袱迎面砸来,他当即伸手接住,用手一捏里面的东西,心头一动。
“伐骨玉髓?!”
蒙聒不敢停顿,甚至都来不及查看包袱里的东西是否是真的伐骨玉髓,他立刻向前追去,却发现已经追不上少年的身影。
“狗崽子!跑的倒是挺快!”
若是就这样让对方跑了,那蒙聒就功亏一篑了。对方受了惊,以后绝不会再露面了。单单这几块伐骨玉髓,可不值蒙聒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蒙聒来不及再多做耽搁,一咬牙,当即拿出了手中的响雷石,抛向了空中。
砰!
哪怕只是微弱的火光,也在黑夜之中格外耀眼,更何况那是巨大的爆炸声!
刹那间,它山石场的地面起了轻微的震动!
魏国武卒来了!
……
赢无名宛如一只猫,灵巧无声。
已经到了八响劲,赢无名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太多,落地几乎不会发出响声,速度更是快到正常的目光无法看清其动作。
跟姜小小分别之后,赢无名立刻穿过无人的巷子,折返回鹰嘴崖。姜小小完全明白赢无名的意思,所以才招摇过市以让人记住他们的踪迹,之后在赢无名离开的情况下隐匿自己的行踪回到苦婆婆那里。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已经回到村子里的证明。
片刻的时间,赢无名便来到了鹰嘴崖的山脚下。
两次往魏国寨子送柴火,赢无名在这条山路上往返了上百次,早已经记清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赢无名没有立刻上前接近魏国寨子,而是暂时隐藏了起来。片刻的时间后,他看到了大批全副武装的魏国人从鹰嘴崖下来,待人影走完后,他立刻动身,潜入到了早就记好的那块岩石下。魏国寨子下面光秃秃的一片,唯有这块微微凸起的岩石可以藏身。
看着如同巨兽一样匍匐在山腰的魏国寨子,赢无名在心中计算着一切。
时间,方向,距离,风,声音……
砰——
黑夜之中有烟花般的响声!
村子里有人用响雷石发了信号!
赢无名立刻抬起了手中的打火石。
今天为魏国寨子砍柴,赢无名在柴火堆放的地方放了一块打火石,打火石旁特意弄了些易燃的杂草。趁着天色的掩护,赢无名做这些事情的速度极快,没有任何一个魏国人察觉到异样。
现在,赢无名只要将手中的打火石投掷到另一块打火石放置的地方,擦起的火星就可以点燃魏国寨子的柴堆!
五十步之外是魏国石墙,越过一丈一尺高的石墙,再飞跃二十步的距离,精准地扔到一个点,且不说现在是黑夜,就算是白天可以没有阻碍地看到目标,也难以做到!
第一次来送柴,赢无名只是心中有了这样一个计划。今天再来送柴,赢无名则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次,也练了无数次。
常年弹墨线的赢无名对距离有着异常的敏锐,这座山上的一切都可以在他的脑海中变成纵横交错的等距线,打火石飞行的轨迹同样是线!
一遍又一遍地推演,找到最合适的位置,最精准的轨迹!赢无名非常确定,自己算的精准无误!然而,做到这一点还不够!赢无名必须将力量掌控到极致,不能有丝毫的偏差,才能将打火石投掷准确!
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必须没有任何的偏差!
呼——
赢无名做出投掷的动作,平稳地呼吸着,等待着石墙上的魏国守卫走过去。
咻——!
仿佛有风声呼啸!
石子的破空声完美地隐藏在了风声中!
魏国的守卫没有发觉任何的异常。
当石子脱手的那一刻,赢无名便知道自己命中了那块早早留下的打火石,那是绝对的自信。他立刻转身,重新潜回到石村之中。
刺啦——
黑夜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打火石的碰撞声以及产生的那粒火星!
火星落到枯草上,在缓慢地蔓延了一阵时间后,忽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