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部就班的看病，诊治，开药。
    就这么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临近下班的时候，胡师兄鬼鬼祟祟的靠近过来，笑眯眯的扯扯肖尧的胳膊，压低嗓音的小声说道。
    “走不走？”
    “干嘛去？”
    肖尧眉头一挑，很是好奇的看向胡师兄。
    在他的印象中，胡师兄为人还是挺靠谱的，属于那种关键时刻还是能相信对方的存在，所以他对胡师兄现在的这副模样，多少是沾了点诧异。
    神神秘秘又鬼鬼祟祟的。
    这是要干嘛？
    “当然是要值夜班啊，你以为要干什么！兄弟，你是不是参加完比赛都忘了今儿是咱俩值夜班啊？！我刚看见你都准备收拾东西撤了。”
    胡师兄一巴掌拍在了肖尧的肩膀上，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的瞅着肖尧，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控诉以及不可置信。
    “你竟然要伤害你亲爱的胡师兄吗？你竟然要伤害你最挚爱的胡师兄吗？不，我认识的师弟不是这样的人！！！”
    “呜呜呜~”
    “嘤嘤嘤~”
    “信不信我用拳头捶你的胸口啊！”
    肖尧：！！！
    ∑(?Д??)
    不是！
    师兄你好好说话，别这个样子。
    你这个样子，搞得我以为你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上身了。
    啊啊啊！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救命啊。
    肖尧此刻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所以说他确实忘记今天晚上负责值夜班的是自己，这一点没有错就是了。
    但是！
    他，肖尧，罪不至死啊！！
    如果有错误，请让法律来审判我，而不是要让胡师兄在这里撒娇卖萌，昨天晚上刚刚吃完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呀！！！
    可能是肖尧便秘的表情过于明显，胡师兄眨巴眨巴嘴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巴，斜着眼睛双手怀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肖尧，冷哼一声，很是傲娇的说道。
    “啧！”
    “怪不得你这家伙找不着女朋友呢，真是一点风情都没有！”
    “我女朋友都说我这个样子很可爱的！每次我姨这个样子，她就立刻求饶，不管我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会答应我！”
    “……”
    面对胡师兄傲娇的话语，肖尧的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
    就……
    咱就是说啊，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女朋友可能是在阴阳怪气的说反话呢？
    求饶也是因为实在是受不了你这副模样呢？？？
    还是说……
    真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己爱的，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肖尧默默的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很是明智的选择了，闭上嘴巴，并不在这方面和胡师兄继续探讨争论下去。
    果然！
    没有人搭理，胡师兄很快的就又恢复了正常，拍了拍肖尧的肩膀，挑着眉头说道。
    “对了，我刚已经点过外卖了，说好的今天晚上请你吃饭，那肯定不能食言，你不用去饭堂了啊，等会儿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吃个晚餐就开始上班了。”
    “好。”
    肖尧点了点头表示清楚并且答应了下来。
    ……
    晚上的妇产科病房显得相当安静，再加上占地面积较大的缘故，只有白晃晃的灯光照亮着楼道，偶尔可以听到几声走路以及悄悄说话的声响。
    因为妇产科这边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孕妇或者是即将临盆的产妇，又或者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来治病的女性，所以总体上来说，这里并不显得吵闹。
    妇产科这边的护士站里面只剩下的两个小护士，一边在闲聊着，一边在敲打着键盘，熟练的一心两用，解决着护理记录的问题，至于剩下的几位值班的护士，则是已经分散开来，一人一边的负责巡查病房去了。
    而妇产科的医生值班办公室里，一台电脑旁放着一把椅子和一张折叠床，这是为了让值班医生休息和工作的地方，不过……
    胡师兄捏了捏肩膀，又摸了摸吃的滚滚圆圆的肚皮，一进门就很大大咧咧的，在折叠床上坐了下来，半靠在旁边的白墙上，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呵欠。
    “听说今天好像有个新人要来，应该是新的实习生吧，也不知道是男的是女的，按理来说……和咱们两个男医生一起值班的，怎么着也应该是另外一个男的实习生才对，我估计是女实习生的可能性可能不太大。”
    “也是，所以说医生是最不关注男女区分的职业了，但毕竟也是要考虑一下人家女同志愿不愿意的，尤其是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们还会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什么的，应该是个男实习生。”
    肖尧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对于胡师兄的这番猜测，他还是很赞同的。
    “啊~晚上一不小心把剩饭都给吃进肚子里了，本来还是打算当个夜宵吃来的呢，现在撑的动都动不了，师弟，就麻烦你打开一下那个医生工作站了，看看今天下班那会儿有没有新入来的病人。”
    胡师兄一边说着，一边都有些脑袋点地，这吃饱了就想睡，绝对是醉碳水了，搁谁谁晚上吃了一大顿的甜辣大肠炒鸡，里面放着大量的年糕和宽粉，还有金针菇以及种种配菜，再加上两大碗的米饭和紫菜包饭长卷三个，估计都点儿醉碳水了，就跟某个挖煤大省每每到了中午吃饭点之后，都会坚持午睡一个样子。
    “ok，你要是实在困的话，不行就先休息会儿，等到了半夜一两点的时候，那会儿你再上，我再睡一会儿。”
    肖尧看到胡师兄这幅困的已经溃疡，脑袋都抬不起来，整个人都开始五迷三道的说起了胡话的模样时，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无奈的开口建议道。
    “行，那你……两个小时吧，两个小时以后叫我起来哈，可不能睡太久，总不能把事儿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胡师兄虽然困的只有眼睛，但还是强撑着困意开口说道，虽然他们两个人感情确实相当不错了，但毕竟现在是值夜班呢，一码归一码，总不能事儿来了还都让人家肖尧一个人忙活吧，那也太过分了。
    “没问题。”
    肖尧当然一口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几乎是在肖尧答应下来的同时，那边的呼噜声就已经响起来了，胡师兄几乎是瞬间沾枕就着，可以说成是红橘的都不为过。
    “好家伙，这睡觉速度够快的哈，不知道的还以为咋的了呢。”
    肖尧嘴角抽搐了两下，满头黑线的吐槽着，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后目光转移落回在了电脑屏幕上，打开了医生工作站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四个标绿的标志，上面都写着大大的新入两个字，看来这三四个人应该就是今天晚上重点关注的对象了。
    肖尧默默的在心中想到。
    ……
    来到了17号病床所在的双人病房里，肖尧例行向家属了解着孕妇本人的详细情况，然而……
    “你说啥？”
    肖尧下意识的抠了抠耳朵，手中拿着纸和笔，表情都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说……孕妇在这之前已经生过4个孩子了？？？”
    “而且还选择的都是剖腹产？”
    家属，也正是孕妇的丈夫，很是淡然自若的点了点头，似乎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让人觉得大惊小怪的，反而甚至还觉得眼前的这位医生看着年纪轻轻的，果然就是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啥也不知道。
    都结婚了，而且还是个女的，那不生孩子干什么呀？
    难不成他花了那么多彩礼，又是买房又是买车的，娶回家以后是要当祖宗供着的吗？
    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一天天的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你不生我不生他不生的，那以后岂不是大家都要绝种了？人类都要灭绝了吗？
    “……”
    肖尧低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挺着个大肚子，正在做胎心监护的孕妇，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风轻云淡，甚至还能翘着二郎腿，抽时间开一把黑玩一把峡谷纵横的丈夫，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是一亮。
    “不是！”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说呀？”
    啊啊啊！
    这是要命的存在呀。
    这种事情你多说一下能死吗？能死吗？能死吗？啊？
    你不说才会真正的出事儿啊！！
    疯了！
    肖尧心态都崩了，拿笔在纸上重重的写下了高危孕妇这几个大字！！
    “这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你们医生不是只问了我们在这之前流产过几回吗？你也没有问过我们家里有几个孩子啊！”
    男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嫌弃肖尧这副模样，又似乎是因为觉得肖尧这个当医生的，妨碍到了自己打游戏的快乐，双手环抱在胸前，很是不爽的说道。
    “？”
    肖尧又懵了。
    他这是……又听到了什么炸雷一般的事情？
    流产？？
    还有几回？？？
    卧槽！！
    “你是说，你老婆是剖腹产，而且在生这一胎之前还有4个孩子，还流产过好几回吗？”
    可能是炸的炸的，肖尧心态都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语气很是平静，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身上，以及怜悯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微微的在心中摇了摇头。
    “对啊。”
    “有什么问题吗？我老婆……之前大概流产过两三回吧，那两三回我们都是去国外做过鉴定了，说是是个姑娘，我们家有好几个姑娘了，不缺这一个，所以就给打了，现在肚子里的是我们家老五，我们特意去湾湾那边做了个鉴定，确保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孩。”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的脸上发自内心的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心情很是高兴的模样，一旁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也同样如此，笑呵呵的，很是具有母性光辉的抚摸着自己高耸的肚皮，眼神带着慈爱，就仿佛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
    “哈哈。”
    “老婆，你这一回真棒！”
    “5年了，整整5年了，我终于要有儿子了，我老邻家也终于要有后了！！”
    男人看着老婆，脸上的笑容无比的灿烂，就仿佛……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精神支柱一样。
    看到这一幕，肖尧并没有任何感觉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反而就是仿佛看到了什么隐藏在深处中的厉鬼一样，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一种莫名的凉意，席卷而来，瞬间从脚底板上爬到背景上，又窜到了脑门上，整个人冷的都打了个哆嗦。
    很多时候。
    孩子都被叫做爱情的结晶。
    在家庭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很多家长都希望多生两个，这样的话，未来孩子们可以相互扶持，好歹互相都有个伴，等着两位老人去世之后，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留下另外一位血亲。
    但是！
    眼前的情况可和正常的情况完全不同。
    “呼~”
    肖尧缓缓的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调整了一下心态和语言之后，把丈夫叫到了病房门外。
    “家属，你来一下。”
    “干什么？”
    家属直皱眉头，同时语气中带着丝毫不带有任何掩饰的嫌弃，更多的就是不耐烦，就仿佛是觉得肖尧这个当医生的是在打扰自己和儿子的天伦之乐。
    “我干什么？”
    肖尧被家属的态度都给气笑了。
    “这句话我应该反问你才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生孩子的话，会有多么多么大的风险？”
    “你知不知道，如果频繁剖腹产的话，这根本是在拿自己的命去拼孩子！”
    “5年生了4个，而且4个全都是剖腹产，其中还有几回做了清宫手术进行流产，这说明5年的时间里，你断断续续的至少怀了不下于七八次，而且每一回可能是刚刚出的月子就立刻怀上了，就算是想生儿子，那至少也要调整好母体的营养，不说是恢复巅峰吧，但你总不能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又怀上了呀。”
    “而且最可恶的是你不跟医生说这些事，这就是幸亏今天晚上我负责值班过来跟你了解情况，这要是你老婆在家里羊水破了，直接送往急诊生孩子的话，很有可能会出问题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开玩笑的，好玩的事情吗？这是分分钟会要命的呀！！”
    肖尧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能够走在一块，最终结合成一个家庭，并且诞生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这不应该是他们的感情，他们的彼此相互的信任所带来的么？
    男人应该承担起对老婆对孩子的责任，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哪有男的这个样子？你这是承担责任吗？你这是分明在害死人呢！！
    肖尧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家或者是自家周围有其他人这么做，他会冲上去把对方骂成什么狗血淋头的样子。
    但凡脑子正常点，但凡学过九年义务教育，但凡懂得上网刷一刷相关方面的知识，就知道让一个孕妇5年怀了七八个孩子，这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了。
    而且更加恐怖的是胎胎都是剖腹产！！这一回的手术台，等着即将分娩的时候，恐怕都不是孕妇自己上去的，而是被人抬上去的或者是自己爬上去的吧！！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不就是生孩子吗？那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的？谁家不需要个男丁？谁家不需要个男孩当后代？有本事你别结婚，有本事你别让你老婆生儿子啊，大家都是男的，谁不知道谁呀，在这里扯什么犊子呢！”
    然而肖尧的这一番话，对于家属来说确实丝毫不痒痒，连引起点兴趣和波澜起伏都没有，凡是家属翻了个大白眼，很是无语的撇着肖尧，就仿佛看到了什么大傻子和绿毛乌龟一样。
    “呼~”
    肖尧再次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还穿着这一身白大褂，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至少还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和良心的话，他现在恨不得冲上去啪啪的，就给对方两个大嘴巴子才好。
    “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就在咱们隔壁省去年，有一位宝妈5年生了4个孩子，同样都是剖腹产，同样都是最后一个孩子才是儿子，你知道这位宝妈最终的结局吗？”
    “自从这位宝妈第1胎剖腹产生下了大女儿之后，她婆婆家里的人就整天嚷嚷着说是家里头断后了，对不起，列祖列宗一天到晚的哭天抢地，男人也老是给这位宝妈脸色看，无奈之下，这位宝妈只能罔顾医生的劝阻，硬生生的又怀上了老二，结果老二生下来以后又是个闺女，然后呢？”
    “然后这位宝妈就要一边坐着月子，一边照顾两个孩子，不管是丈夫还是婆婆，都不会伸手帮一把，前脚刚出了月子后就又怀上孩子了，可惜第3个孩子依旧是个女儿，这位宝妈整天一门心思的全都待在孩子身上，还要负责收拾家里，还要负责满足老公，还要负责和婆婆打架，刚休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又怀了一个。”
    “好家伙，这回终于是儿子了，可是手术台是这位宝妈因为抢救被抬上去的，因为恢复的时间太短，而且又一次又一次的手术，导致伤口根本就无法愈合，所以第4次的孩子的胎囊是直接就长在伤口上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里的孩子一天也比一天大，伤口最终的结局就是被撑裂了，孕妇出现了大出血，直接就死在了手术台上，抢救都没抢救回来！”
    “这是有着真实和血淋淋的案例放在这里的，不是我在胡说八道！！”
    肖尧再度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就仿佛在听什么童话故事一样，浑然不在意，甚至听到最后的时候，还发出了嗤笑声的男人，真的是恨的牙齿痒痒，拳头都给攥紧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么？”
    “我也不怕你去举报我或者是投诉我，我现在可以直观的告诉你，这位故事中宝妈的情况是很容易也是有极大的概率出现在你老婆身上的，运气好点就是你老婆被抢救回来了，儿子也没事，但是一旦运气坏掉，就很容易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
    “你老婆现在怀孕是29周，核算下来，整整好好是7个多零一个礼拜的时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正处于生长发育的阶段，如果孩子同样是长在了妈妈的伤口上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孩子的逐渐变大，伤口终究有一天会就此崩裂，孩子一出生，很有可能要送进保温箱里还能存活下来，而孕妇本人……那可就真不能够跟你保证一定能够抢救回来了。”
    肖尧冷声说道。
    他本来是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
    摆事实，讲道理，不听。
    自己还一意孤行的非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真就是可笑至极呗。
    因为事情提及到自家身上，男人的脸色渐渐的收敛了许多，只是铁青的这张脸，却依然代表着男人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不满和愤怒。
    不过到底还是觉得在别人家地盘上，而且这里是医院，如果自己闹事的话，很容易上新闻的同时又容易被送进安全局里关个几天，再加上这件事情，其实他自己都知道，有些不太占理和理亏，更有些对不起老婆和孩子，这种淡淡的心虚也让他不敢炸棘儿。
    而肖尧这边则是继续说道。
    “正常来说，如果第1胎是剖腹产的产妇还想要再怀第2胎的话，我们都会建议隔个两三年甚至是三四年左右再去怀孕生孩子，因为要给伤口足够的愈合时间，以及孩子妈妈恢复状态的时间，只有在这两者都存在，并且都已经达成的前提下，不管是孩子妈妈，又或者是肚子里的宝宝都会健康成长。”
    “但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频繁的剖腹产后就只有4种结局，你想要安安稳稳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要好几个孩子的话，那为什么不选择顺产？顺产的话，只需要恢复一年左右就可以再怀孕了，总比现在又伤身又伤孩子来的强的多。”
    他其实并不愿意这么说。
    因为这么说就仿佛感觉把孩子妈妈说成是怀孕的母猪一样，一天到晚的除了吃就是在甩子，但是面对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属不这么说的话，对方根本就不听。
    真是有够让人……膈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