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目光透过杏树,望向少年的方向,又道:
“没曾想,梁军动作如此迅速,比老朽预料的还要更早一些……”
谢玉衡虚握着茶碗,并未言明,此次出行,只是她个人意愿。
只是,状似随意好奇一问。
“此处山谷,倒也算不得偏僻,为何却如世外桃源一般,安然无恙?”
老者微微一笑,道:“适才,侯爷是由那孩子,带路进来的。”
“若是无人引路,临近山谷之外围,实则是一大片沮洳,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大军很难进来,至于小批人马,沿着陆路闯入,我等亦可解决。”
“至于山上更是毒蝎毒虫遍地,便是全身盔甲护体,亦有毒蚊子从空隙处钻进去。”
“为了我等苟且偷生的蝼蚁,付出巨大代价,不划算……”
谢玉衡颔首,目视远方,出言赞道:“此处,倒是绝妙的避世之所。”
“唉……”老者重重叹了一声,“还是多亏了叶大人寻到此处,不然,我等早就亡国绝后灭种了。”
“当年,梁军助乌孙灭大月氏,毫无征兆,就连叶大人亦未曾提前收到消息。”
老者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缓缓叙述,“待我等得知此事后,乌孙大军已快兵临城下。”
“叶大人极力劝说,城中各世家投降西域部落,或可求一线生机。”
“但大人的身份尴尬,并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他说至此处,又是一声叹息,“大人只得带着我等普通老百姓,一路南逃。”
“可惜前往西域诸部落的路,也被乌军堵死,到最后,只得蜷缩此处,苟且偷生。”
老者说得简单,可以当时之情形,叶惟如此做,便是叛国!
梁乌之敌,他叶惟救之,就是赤裸裸在打楚天辰的脸,若归国,必死无疑!
谢玉衡望着枝头的黄杏,良久,轻声问道:“先生的卒日,是何年何月?”
“依大梁年号,来算的话……”
老者眉头微蹙,眯眼沉思片刻,道:“是永平四年春,二月十二。”
“当时,村里的大夫都说,大人身子怕是扛不过除夕。”
“可谁知道,不仅扛过了除夕,还多撑了两个月,看到杏花开后,才走的。”
叶岑不知何时,走到老者身后,她双眼通红。
听到‘杏花开后,才走’时,更是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她哽咽出声,“永平四年,那时陛下已经登基,他为何不归?”
“便是不归,派人书信一封,也很难吗?”
他不知道,有人在一直等他回家吗……
谢玉衡浅饮一口粗茶,道:“于叶大人而言,他不归国,对叶尚书才更好。”
“不然父子二人,为新旧之臣,对立之面,或成他人攻击叶尚书的把柄。”
道理叶岑都懂,可望着这杏林,想来叶惟也无一刻,不在思念家人。
她咬牙,含着恨意,大声嘶吼:“该死的楚天辰,他怎么不下十八层地狱啊!”
老者清了清嗓子,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那个小姑娘啊,你先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