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立人扬着眉毛,清秀小脸上的表情,从狰狞恼怒,瞬间化成了好奇,他不等萧娆回答,把鞭子往腰间一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直接抱住萧娆的胳膊,像个小娃娃似的!
“哎,萧氏,你陪我玩吧?我姐姐病了,爹爹要照顾他,我去找他,他都不理我,我可无聊了!”
“你陪我一起打他好不好?”
他一指宋钰,眉飞色舞地道:“你不知道吧,他是我娘的庶出弟弟,特别讨厌的一个人,我娘在时也不喜欢他,你是继室,会讨厌原配的亲戚吧,所以,跟我一起打他吧!”
“陪我陪我!”
他拽着萧娆的袖子,一张清秀的小脸凑过来,似张扬似哀求地说着。
那模样,又坏又可爱。
萧娆被拽得弯下腰,却没顺从他的话,反而严肃着面容,“你是鲁立人对不对?我记得,这个时辰族学正开着!”
“你应该在上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宋公子……不管是不是庶出,他都是你的舅舅,你身为小辈,理当恭敬,怎敢出手伤人?”
如今的周朝,虽然礼乐崩坏,但也没坏到打长辈的地步,周皇荒唐,朝堂也在勉强运转着,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依然是天下读书人的理想。
伯府是武官起家,随周太祖打天下来的公爵位,传到鲁咏志,也就剩下个伯爵了。
鲁咏志自己争气,考了中状元,如今官居洛阳令,自然希望儿子同样一样争气,能从文官之路,因此,他兴建族学,并且请了大有贤名的儒生做先生,希望儿子能延续他的本事,高中状元,走上仕途,令伯府延续辉煌。
他想得很美。
可惜,鲁立人一点都不领情,他天资不算聪明,却生来顽劣,想尽一切办法偷懒逃学,明明都12岁,能当半个大人使了,还跑来打舅舅!
并且,打得理所当然。
“我打他怎么了?我家养他来,就是使唤用的啊!”鲁立人拧眉,清秀小脸被暴戾布满,显是很是面目可憎,他恼声,“而且,什么上学,我才不愿呢,我,我们族学今天有事了。”
他恼声,有些心虚。
“是吗?我会去问你们先生的,你要是撒谎,数罪并罚,我便要告诉你父亲。”
萧娆沉面,低声说着。
“啊?我,我说放学就放学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鲁立人一下子恼了,狠狠跺脚,高声嚷着,”而且,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惩罚小爷!”
“你一个破家败门的小户女,嫁进我家是攀高枝了,就该事事顺从,处处谦卑,把我们当成主子看!”
“你还告状?呸,我才要告呢,我让我爹休了你,把你贬成妾!”
他气急败坏的骂,转身就跑。
想来也是怕被告状。
鲁立人走了。
周围鸦雀无声,下人们都缩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萧娆看着鲁立人消失的背景,神色讽刺。
记忆里,原身对这个继子十分上心,就算继子对她不好,她也信奉以真心换真心,花费了无数精力教导规劝,软硬兼施,智计百出。
原身终归大儒之女,博学多才,又有手段,慢慢地把鲁立人这种终级熊孩子驯服了,教养他成了二榜进士,结果,他完全不知道感恩,还亲手勒死了她。
原身临死前,听他说了句,“我一辈子的苦难,皆是你这个恶毒继母所赐,你逼我头悬梁,锥刺股,夜半三更,不让我歇息,监督我读那些破书!”
“你让我考科举?有什么用?大周都亡了,大楚不用我家,都因为你!”
“我的罪白受了!”
原身:……
这话指责的,仿佛大周是被她灭国的。
楚太祖不用你们,是因为你们无缘无故苛待宋钰,人家记仇!
我一个继母,我让你读书读错了,你像个小脑缺失的一样,智商都不到90,我把你教成二榜进士,你知道我耗死多少脑细胞?
现在说读书科举没用了,大周没灭亡的时候,你当官不晓得当得多快乐呢!
她愤愤不平。
萧娆自然也感受到她的情绪,低声安慰一句,她暂时没管鲁立人,而是把目光转向小院。
那里,宋钰刚刚站起身,灰色的棉布袍上星星点点的灰尘和血迹,看着狼狈又疼痛,可是,他的神态非常平静,瞧见萧娆望过来,还特别礼貌地上前,隔着栅栏微微恭身,“嫂子,玉则失礼了。”
宋钰,姓宋名钰,字玉则。
【哦,现在就有‘字’,那他成年了啊!】
萧娆意味深长的道。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宋钰,眼下是三年初的时节,气候不算暖和,旁人都穿着袄子呢,他却只有一件陈旧的灰色衣裳,洗得都有些发白了。
看着很是窘迫。
但气质地却非常从容,嘴角噙着礼貌的笑容,仿佛斯文,可实际上,他的眼底尽是冷漠,眼珠黑白分明,透出种酷洌的气质。
冷情冷性。
怨恨分明。
【这就是个大疯批的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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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娆深以为然。
“宋公子不必这般,此事原是我之过!”她叹了口气,声音非常的轻。
宋钰的笑容突地有些变化,他清冷的眼神,如同冷松般刺过来,长而翘的丹凤眼掀起,静静打量她。
“你之过?”
他挑眉,看着这个昨日刚进门,华丽端庄的小姑娘!
不错。
小姑娘!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一,而萧娆刚刚十六,对他来说,可不就是小姑娘吗?
“我乃伯府主妇,是立人的母亲,理应好生管教他,却未曾尽职,此我过之一,你是先夫人的亲弟弟,乃是伯府的贵客,我进门来,竟未曾想过你,令你居此地,受怠慢,此我过之二!”
萧娆正色道:“虽则,我刚刚进门,不知晓前情,但未来,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我会好好做到。”
“既不知前情,就不是你的错。”
宋钰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乌黑的发,和一点点雪白的下巴尖儿。
大儒之女?是个小书呆子吗?
萧娆抿唇,“非我之过,但当以之为戒,鲁家行事不端,吾为鲁家妇,当每日三省!”
吾是不是太客气了?
吾是不是给鲁家人脸了?
吾刚才是不是应该给鲁立人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