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一心一意期盼鲁咏志能把嫂子拉走,然后,这个傻子原地暴毙。
皇宫门口的百姓们也让开路,不愿意让萧夫人这样贤良,又可怜的妇人受那一百板子。
但……
【我不愿意!】
【我不领情!】
【我要跟……不,我要让鲁咏志跟强权斗争到底!】
【他不是被河宴公主逼的吗?他不是不愿意吗?展示出来啊,我台子都给你搭好了!】
萧娆眉眼坚毅,气势如虹。
鲁咏志:……
他都快哭了。
心里又怕又羞,气得直哆嗦,面上眼珠也红了,面目也狰狞了,他拽着萧娆的手腕,“夫人不要闹事,快跟我回府!”
他咬牙切齿,本来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脸庞扭曲得吓人。
萧娆浑然不惧,正义凛然,“伯爷,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有理,我为什么要走?”
她狠狠甩开鲁咏志,手里握着闻登鼓锤,往皇宫门口走了两步。
“哎哟!”
周围百姓们惊叫,哗然不止。
他们围得更紧了,半是想看热闹,半是想拦着萧娆。
宋钰:……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前挤,苦涩不堪,悔恨不已。
嫂子,嫂子怎么这样倔?非要告状,万一真成功了,一百板子不得把她打烂了啊?这,这,这,难不成是弄巧成拙。
一想到嫂子会因为他的计划受伤,甚至是身亡,宋钰心头像火烧般,几乎想打自己几个耳光,错了错了!
他不该觉得嫂子会顾及皇室,同意和离,她,她明明是那样铮铮铁骨,宁折不屈的人!
“鲁咏志,你是男人吗?连个女子都拉不住!”
宋钰低咒出声,把鲁咏志八辈祖宗都骂出来了。
皇宫门口,萧娆已经站在闻登鼓前,面如明月,目如朗星,煌煌如骄阳,自带一股气壮山河,威武不屈之势。
她目光环视四周,高声说道:“伯爷,圣人曰:君如水,民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天地正义,也辨不出一个‘理’字。”
“大周律法,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宫刑,逼人休妻,罪加一等,河宴公主乃宗室,按律减三等罪,斩左趾以为城旦。”
意思就是:强迫私通,男割阳,女缝阴,河宴公主让鲁咏志休妻另娶,再加一罪,基本就是砍头,但因为她是宗室有豁免权,除造反外,逢罪减三等,那就是砍到左脚的脚趾头,流放到边关去修城墙。”
“夫君你是被逼,自然无罪。”
“你是被逼的对吧?”
萧娆朗声。
鲁咏志呆呆点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好,夫君你畏强权,准备屈从公主,把我贬妻做妾,我不怪你。”萧娆挥手,惦着沉沉的鼓锤,淡声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但这是你们忠勇伯府的作派,我却不敢苟同。”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我不是鲁家妻,而是萧氏女,我父铁骨铮铮,刚正不阿,萧家一门,司马一氏,不曾出过阿谀奉承,苟且偷生之辈。”
“闻登鼓前,我为煌煌天地而声。”
“堂堂公主,受万民供奉,当为天下表率,奉功守法,王侯将相,宗室贵族,当为百姓计,为万民生,不应让百姓求告无门。”
“今日,我敲其鼓,若能震动乾坤分毫,死而无憾。”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然,我当谏言,舍生取义,纵百死而不悔!”
萧娆掷地有声。
鲁咏志面如死灰。
本来窃窃私语,兴奋看热门的百姓们鸦雀无声。
他们都是天子脚下的娇民,能生活在洛阳城里,便不是那等文理不通,四六不懂的,萧娆所言,他们都听得懂,辩得明,因此,更为震撼。
宋钰挣扎往里挤的动作停住了,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屹然百姓中央,一身浩然正气的女子。
傻啊!
真傻啊。
天地万物,弱肉强食,皇族如神仙,高卧云端,百姓似畜牧,随生随灭。
但也有人,会为了一个‘理’字,一个公正,欣然赴死。
嫂子不是为了鲁咏志,她是为了心中一口正气,就像她自己说的,俯仰无愧于天地。
【不,我就是为了搞鲁咏志,我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和离,把他搞得臭臭的,别给我戴高帽子,那东西太沉压脑袋!】
萧娆眸光微闪,面上依然一副从容模样,她举步挥起鼓锤。
百姓们被她气势所震,纷纷让步。
宋钰心里一凉,大步上前要阻止。
鲁咏志已经后背冰冷,冷汗如雨了,萧娆那明亮目光,坚定语气,如洪钟般震耳欲聋,让他的自私、丑恶和懦弱显露无遗。
他心里又羞又愤,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
他不敢。
他不敢让萧娆真的敲鼓,把万岁爷找回来,三司会审,公布天下。
倒不是担心萧娆的性命,也不是反省了,而是……
他怕被牵连。
他怕河宴公主恼他,怕皇室恨他,怕周皇给他挂了号,觉得他家是麻烦!
鲁家已经很难,不能再行差踏错。
不能让萧娆敲鼓,不能闹得不可收拾。
这是鲁咏志心里唯一的念头,他红着眼睛扑身上前,想要强行把萧娆扯回去。
然而……
萧娆有后天高手啊,她那身力气,不要说一个,就是十个鲁咏志,都不是她的对手,就是一个反转间,鲁咏志就被她拖到了闻登鼓前。
鼓锤高高举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落下。
鲁咏志瞠目欲裂,惊骇大吼,“萧娆,你住手,我和河宴公主是两情相悦,我二人早有白首之盟!!!!”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
这一声,石破惊天。
萧娆挥着的鼓锤一下停了。
百姓们大惊失色。
“什么?什么?他乐意的?”
“他自愿的!!”
“两情相悦,白守之盟?搞破鞋?”
他们纷纷议论,场面瞬间嘈杂起来。
已经挤到前面准备飞的宋钰顿步,长长出了口气,又挤回去了。
萧娆面色苍白,她手腕僵硬,语气破碎,“鲁咏志,你说:你是自愿跟河宴公主苟且,你要贬妻为妾,也是出自本心,并非逼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