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已拜过天地,二人便是夫妻,她亦不需过于羞愧,自个的柔荑拉着他的手儿,夫妇二人便去往山林深处,寻找甘泉。
话说,山深之境确有溪水流淌,他们二人便各自捧水饮用,好是畅快。过了些时候,纳凉也差不离,他们该去街头寻个酒家用午膳。方欲起步一道走的时候,一阵响动令人警觉了起来。
不错,山林之中还有旁人,不消说,甘坤道赶紧一把用力,就拽着石任意蹲下了身来,而后他们则躲在一旁,悄悄偷听动静。
须臾,脚步之声渐渐朝近,他们需小心躲藏,以免被人发见。
这时,其中一来人四下查看,以为无人在此便大胆说话。“真的杀了于尚书?”
“不错,老东西街头乱窜,恰巧就碰上了,手起刀落,砍断了他的咽喉,已令他绝气而亡。”
“好,做的好,堡主果然没看错人,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堡主必然会有重赏。”
“你以为我为了赏赐?常家堡已被剿灭,我们都如丧家之犬,还指望什么赏赐,我为堡主出力,也是看在堡主曾经对我的信任,能为堡主报了深仇大恨,我已心满意足,往后我便归隐山林,不再与尔等瓜葛,还请带我向堡主言明。”
“范大哥放心,在下定然会将您的话转达堡主。哼哼,于尚书,这狗贼,害得我常家堡死的死伤的伤,无非就是为了椒城那于瑶素报仇,好,如今,于尚书也死了,椒城的于家就待我们赶去杀个鸡犬不留。”
说者以为四下无人,但听着却心惊胆跳。石任意听的分明,这些人要去椒城,且为了于家,还说要杀光于家人。就不知所为何事?只听到于瑶素,或许有甚关联。
“我就不同你们前往了,我已是通缉犯,藏在山林之中苟喘度命,盼你们能旗开得胜,为常家堡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定要将那贱人---于瑶素碎尸万段。”
“下作的女人,勾引姜同善也就罢了,可为何歹毒到要杀了好意帮她的人呢?这女人阴毒至极,不用范大哥提点,我们也不能放过她。”
于瑶素绝口不提曾经在外的遭遇,看来,她在常家堡遭到非人的折磨,故而不知什么原因逃离归来椒城,定然求请在京城为官的大伯---于尚书出力,指使官府剿灭了常家堡,这才有了两人的说辞。
不过,方才这二人的说辞过于惊人,堂堂朝中大员,刑部尚书---于尚书被一人当街砍死?这若被坐实,简直令人难以思议啊!
“堡主如今何处?”
“放心吧,范大哥,堡主躲在山岫之中,官府无法找到。待我前去禀报这则好消息,堡主肯定欢喜,赶明,我就劝堡主早些启程赶往椒城,早些杀光于家之人,我们再寻个好地方为往后图谋良策。”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范某这便告辞。”
如此,两人分别离开,各走各路去了。
既然两人都离开,石任意和甘坤道亦现身,而石任意虽然对甘坤道的能耐已经开始怀疑,方才的惊人消息他不免希冀甘坤道有甚见解。
“宝儿,你说于尚书真的死于歹人之手,这常家堡究竟什么来路?”
甘坤道微微含笑。“夫君有所不知,常家堡乃是河西凉州的一望族,如今被官府剿灭,看来真的和于尚书有关联,但于尚书为了于瑶素才下狠心,依奴家看来于瑶素的失迹定然是在常家堡,而她在常家堡也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否则,她归去椒城也不必求请于尚书帮衬对付常家堡。”
石任意点首,心中思忖,难怪自个曾相问于瑶素为何失迹,究竟去了哪儿,于瑶素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实情,现下看来,她在常家堡也没好果子吃,该是遭逢了地狱一般的伤痛。“宝儿知道,为夫和于瑶素曾经的过往,虽然我已不再和她瓜葛,但,此番干系她于家一门,我不知就算了,可我已听得清清楚楚,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宝儿,为夫求你一次,帮衬于家度过此劫,就当为夫对不住于瑶素,给她的补偿。”
甘坤道点点头。“夫君所言极是,你已开口,奴家怎会不帮你哟!好,我们这就回去,你且安心悟道,奴家去见一人,保准有他出面,那些苟延残喘的常家堡人还没到椒城,半路之上已被斩尽杀绝。”
似乎杀人的话从甘坤道口中说出是虚幻的,不真实的。但甘坤道的确对他石任意说的清楚了,她要见谁,见皇上吗?她真的有摄心术?连皇上都能蒙蔽?
救下于家满门吧!为了于瑶素,也为了自个无情抛弃于瑶素的赎罪,无论如何都指盼甘坤道出面。
说来,于尚书乃是朝中大员,无故死在街头,简直让人无法相信。石任意已归来屋中,思前想后,总觉着一切都过于诡异,令人分不清真伪,似乎梦境反倒是真的,而清醒的时候才真的如梦一般难以坦然面对。
“何不联合官府缉拿他们,背地里杀了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妇人之仁,夫君啊夫君,你往后切不可如此,否则,迟早要吃亏的。”
石任意愁容不散。“好宝儿,我真不想听来杀人的话,官府若重罚,就将他们关在大牢里。其实,那些人已吃尽苦头,赶尽杀绝又何必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夫君这点道理都不懂,你幸亏不在江湖上行走,若然,什么时候遭人暗算都不知,还要替人家说好话呢!”
话已到这份上,石任意不好再言辞与之争执,遂杜口不言。
归来友人家中,甘坤道只让石任意留在屋中静待消息,而她则匆匆又离去,说是为了他还情债,说什么都会保住椒城于家。
实则,石任意哪还能安逸留在屋中,他待甘坤道前脚离开,他便后脚也出了屋。
当然,他并非是怀疑甘坤道的行事而跟踪她,不过心里烦躁,街头四处闲逛缓缓心绪而已。
京城闹市,达官贵人,商贾云集。在这般繁华的街头四处走动,才知天下如此的不同,才明白为何那些个俗人狗苟蝇营,哪怕是死都盼着荣华富贵而厚颜无耻,什么无耻勾当都干得出来。
人间富贵,这些才是俗人梦寐以求的,而自个置身其中也眼花缭乱了。行商、求官,不都是为了“富贵”二字?
漫步街头,不去理会闹心的纠缠,这便心平气顺了些。
正当石任意舒心于眼前的物境之中的时候,一身旁有个中年男子奔跑着穿过,与之近旁的另一店主抗声招呼。“兄弟,你这是急着作甚?”
那奔跑的中年男子也只顾着回头说了一句话。“不得了了,刑部尚书被人当街刺杀,我这是回家算算还有多少尚书家的账没收回,趁早去讨要,人死了,账也不好要了。”也没再说下去,那中年男子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险些都不敢相信堂堂朝中大员,刑部尚书会横死街头,但这会再无怀疑,已坐实于尚书真的死于常家堡之人手中。
一条命就此断送,还是个身份显赫的大官,最终都难逃一死。
古往今来,生生死死,无论帝王将相或是贩夫走卒,升斗小民,哪有不死的?就算是村人口中的活神仙,甘坤道也只能说有前世记忆,都是死后转世,可惜,又一自称贺宁公主的妇人说她才有前世记忆,这会石任意反倒乱了心思,已无法辨明真伪,或许,两位妇人家都是谎话也难料。
既然生死无常,何必再执着钱财富贵?罢了,越逛越心乱,就听新妻的话,归去家中,再度悟道,势必将所见所闻,亲身感悟聚成大道,汇成文字,编撰成书。
转身,双脚迈开,沿着来时之路他再归去。走了些时候,眸光不经意间就瞥见一背影,好似在哪见过。
啊!是他,常生钱,这该杀的恶贼还在京城?石任意连忙加快了步伐,跟随了前去。
过了一处街巷,那常生钱朝里巷绕入。糟了!难不成常生钱察觉有人跟踪,这会打算逃脱?石任意来不及多思忖,只快步前追,也奔入巷中。
巷口连着巷口,犹如迷道,石任意傻了眼,左右扫视,仍难断定常生钱会朝哪边逃去。
听天由命,就往东边追去,倒要瞧瞧,或许能追上。
巷道七绕八拐,好不容易看见前方乃是大道,他赶来,人来人往,哪有常生钱的踪影了哟!
算了,甘坤道---自个的爱妻说过,离开京城之前会将常生钱的首级交给他,何须自个操这份心?
脚步无力,心儿烦闷,闲步街头,已无心在乎京城的繁华,感慨人生无常,生死就这么轻易,昨日高官厚禄,今日横死街头。人始终是人,不过血肉之躯,说死就死,死的出乎意料。
自古以来,人人都想得道成仙,可谁又亲眼见过神仙呢?而自称贺宁公主的中年妇人虽说才是前世的上官婉儿,然,甘坤道也这般说辞,究竟孰真孰假?
也兴许,两人都在说谎,哪有什么前世今生,都是各有用意,她们到底为什么这么说,石任意暂且真不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自个爱妻---甘坤道,她到底有没有本事,或许还得多多追问,到底也能查问出些什么来。若,自个的妻子都是江湖骗子,从此,自个便再无神仙可信了。
好吧,归去家中,闲来用心多悟“生死之道”算了,总比街头反倒越发心烦意乱的好。
穿过一个巷道,又穿过一个巷道,归去市衢,沿着来时之路往回归家,而此刻,那背影又让石任意给瞧见了。
啊!常生钱,奸宄的恶徒,绝无放过他的道理,方才跟丢了,这下好了,势必要跟上,凭自个也该将他拿下,送去官府。
“常生钱,休要再逃,赶紧束手就擒,让我带你去官府问罪。”
不想,自个也能临危而震怒,且气势宏大,那常生钱听来话音,双腿一阵打颤,随即转身,面上尽是惊恐的神色。
“这回你可逃不了了。”石任意说话之际就快步上前,已忘却自个不过一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
常生钱可是任人随意抓着的忠厚之人?此恶徒待看清谁人之后连忙就奔逃,犹如受惊的狗子,逃脱的急速。
一个在前奔逃,一个在后追撵,二人似乎忘了还有街头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紧紧盯着,量他常生钱没法再逃出他的追撵,石任意那心中的怒火已如火苗燃起,恨不能上前就狠狠捶打一番而泄去一腔怒意。
奸宄之人绝不会只在市衢前奔,他已设法躲进巷道,七弯八拐,想着法儿躲开追撵他的人。
故而,常生钱朝去的一处巷道便奔去,之后又绕入一户人家的宅院之中。四处瞧了瞧,没人发见他,而后得意冷笑。暂且不急,躲在一隅慢慢等着,约莫两刻时辰之后,常生钱猜想石任意也该走远,便又从那未关上的宅院后门溜出,去了巷道。
常生钱怎么也没料到,那傻乎乎的书生还在街巷发呆,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二人迎头撞上,这番真乃自投罗网。
“啊!常生钱,你这恶徒,可巧被我撞上了,看你再逃去哪里?”石任意毕竟生的健壮,即使素日里文质彬彬,可遇上仇人那目光亦凶狠不让。
“哟哟哟!是任意贤侄啊!你这是作甚?我当我认错了人,还打算避开呢!既然你我在京城遇上,不若就让常叔叔我请你去吃酒。”
“混账,不知死活的恶徒!真是老天开眼,被我诚心感动,特意让我待在此处就等着你现身。常生钱,别跟我耍嘴皮子,你害得我继母好惨,害得我父亲没了妻子,也害得我没了继母,今日,既然你被我抓住,好,我就带你去见官,让官府将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关入大牢。”
“贤侄,你胡说什么,我怎会害你继母,这话你常叔叔我怎就听不明白了,看来你石家同我莫名生出误会,你父亲也在京城吧,不若,你带我去见你父亲,我和他当面说清楚,以解开这个误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