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马二年，十月二十，小雪。
    如同节气名称一样，这一天灵风草原迎来了第一场雪。
    随着雪花飘落，野兽都不见了踪影。
    喧闹的灵风草原仿佛一下子按下了暂停键，狩猎停了，征战也停了，人们都躲进部落里，开始了猫冬。
    成功获得足够食物的部落里，欢声笑语，整个冬季不过是他们休养调整的日子。
    没有获取足够食物的部落里，愁眉不展，这个冬季将是他们的劫难，挺过这个冬季，也不知道部落里还能剩下多少人。
    与这些部落不同，云马部落已经快要忘记猫冬的感受了。
    冬捕、纺织、还有冶炼，部落里有很多工作要人去做，就算冬季也是如此。
    冬季对于云马部落的族人来说，不过就是衣服加几件，早饭吃得暖和一点，即使顶着风雪，也不能耽误上班。
    云马部落的打工人、打工魂，被李牧云开发的淋漓尽致。
    云马部落的打工人不畏严寒，“大资本家”李牧云却躲在暖和的屋子里喝茶。
    “于飞，说一下你们的侦查结果吧。”
    李牧云吸溜着热茶，还顺便给来汇报的侦查队长于飞倒了一杯。
    于飞把热茶捧在手里，暖着手说道：“黒犀联盟的情况我们基本摸清了。
    黒犀联盟以黒犀部落为首，还汇集了十二家实力不俗的部落。
    如今黒犀联盟总共拥有人口三万余人，武装力量不低于四千。
    另外黒犀部落为了让联盟更好的守望相助，把偏远的五个部落都搬迁到了黒犀部落附近。
    如今黒犀部落就像众星捧月一样，周围都被黒犀联盟的成员包围了。”
    李牧云喝了一口热茶，沉吟道：“那些收到邀请而没有去会盟的部落是什么情况？黒犀部落有没有对付他们的打算？”
    “据我们收到的情报看，这些没去会盟的部落都有些后悔，不过他们也没有做别的动作。
    至于黒犀部落，他们并没有流露出对付这些部落的意思。
    不过考虑到冬季来临，兽潮也快来了，黒犀部落也许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枝节。
    不排除他们以后会跟这些部落算账。”
    李牧云点了点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些不听号令的部落最后不会有好结果的。
    对了，冥犬部落也加入了黒犀联盟吧？他们有什么情况吗？”
    于飞放下茶杯，说道：“冥犬部落由于位置偏僻，因此这一次也是搬迁的几个部落之一。
    现在他们已经搬到了黒犀部落北方，靠近黒犀河和东玄江交界的地方。
    至于情况吗？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些日子他们都在忙着搬家，没见有什么特殊举动。
    喔，对了，自从开始搬家，他们的神子就没出现过了。
    具体是去什么地方暂时居住还是隐藏在搬家队伍里，这就不清楚了。”
    李牧云手指轻敲桌面，眼睛闭了起来。
    向二匕视李牧云为对手，李牧云何尝又不是呢？
    灵风草原很大，可是站在顶端的位置却不多，容不下太多的人。
    “于飞，加强对向二匕的侦查，别让这家伙憋出什么大招来。”
    ……
    甜水绿洲。
    原来的自然环境已经被破坏，一道围绕绿洲的围墙正在建造，围墙内完全成了一个大工地，十多间房屋正在同时开工。
    嘈杂的工地上，向二匕和冥智正在四处巡视。
    向二匕踹了一脚新建的土墙，发现质量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
    冥智亦步亦趋地跟在向二匕身边，有些忧虑的说道：“神子，兽潮就要来了，黑犀部落发出了征召令，别的部落已经响应了，都派出战士进驻黑犀部落了，我们的人大部分都调到这儿了，该怎么应对黑犀部落？”
    向二匕看向远方，沉吟片刻后说道：“派人给黑犀部落送条信息，跟黑犀部落的首领解释一下，就说我们冥犬部落在搬迁的时候遇到凶兽，有大量饲养的牛马走散了。
    我们的人正忙着寻找牛马，如果找不回来我们就过不去冬天了。
    另外向黑犀部落联盟提出请求救助的申请，就说我们部落现在遇到困难了，希望黑犀联盟的其他成员能够帮助冥犬部落度过难关。”
    冥智有些不解，说道：“神子，我们没有走失牛马啊，万一黑犀部落追究起来，会不会有麻烦？”
    向二匕嘿嘿一笑，“所以我要提出救助申请啊，对于这个申请，别人肯定不会做出回应吧，毕竟他们过冬也勉勉强强，根本没有余力帮助别人。
    但是黑犀部落却要做出态度，毕竟黑犀联盟刚刚成立，如果这个时候就破坏联盟的互助原则，那这个黑犀联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黑犀部落为了安抚我们，让我们闭嘴，必然不会搞得太难看。
    到时候我们顺势提出今年冬季不帮他们防御兽潮也就有了缓。”
    冥智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接下来就去安排。
    对了神子，上次从部落调人来这里的时候我们似乎被别人跟踪了。”
    “哦？知道是被谁跟踪的吗？没有被他们发现这儿吧？”
    冥智自信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发现了跟踪，当然虽然不可能让他们摸清我们的路子的。我略施手段就把他们耍的团团转了。
    虽然最后也没抓到人，不知道是哪个势力跟踪我们，但是我想他们再没有胆量再跟踪我们了。”
    向二匕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处理好了，我就放心了，不过也要多留心，虽然我们这个秘密不可能够保持太久，但是多一天时间，这里的防御工事建造得就越完善。”
    ……
    “队长，这次任务失败我承担所有责任。
    由于我的冒进，使我们的行踪暴露了，然后就被对方针对了。”
    自从小四死了之后，小五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以前那个爱幻想，梦想成为作家的小五再也回不来了。
    对于小五这个半大孩子，于飞也很疼惜他的遭遇，叹了口气说道：“轻敌冒进，暴露行踪确实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被发现后还能全身而退，不留下把柄，也算是你们补救及时。
    小五，你和你的小队先回部落修整几天吧。具体的处罚等我上报军部再说。”
    送走小五几人，于飞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行踪诡异，戒备心还那么强，看来这个冥犬部落是在搞什么东西啊。不过该怎么找到他们隐藏的目的还得花点心思啊。”
    ……
    黑犀部落。
    “首领，这个冥犬部落居然敢不听号令，公然拒绝出兵，我看干脆把这个部落拿下算了，正好也让别的部落看看。”
    狩猎三队队长乐，作为首领吉的心腹，说起话来没有多少顾忌。
    可是别的队长和新任的巫却谨慎多了，一言不发的盯着坐在首位的吉。
    吉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乐，着什么急嘛，你先坐下。
    说实在的，我也很气愤冥犬部落的做法，明明是不想派兵，却冠冕堂皇的找理由，说什么牲畜走失，居然还厚着脸皮跟我们要援助。
    可是现在我们却不能动冥犬部落，而且还要给他们一点援助意思意思。”
    一听这话，乐不乐意了，梗着脖子站了起来，“为什么？凭什么给他们援助？我们都知道他们就是借口了。”
    吉瞪了乐一眼，示意他坐下后说道：“现在黑犀联盟刚刚成立，不管什么理由，如果我们对冥犬部落动手，必然引起其他部落的提防，他们会认为我们的这个黑犀联盟就是骗人的，我们还是要一个个收拾他们，最后把他们都吞并。
    这样的话，会人人自危，我们费了大力气成立的黑犀联盟也就废了。
    至于给冥犬部落援助，是要帮冥犬部落堵住其他部落的嘴。当其他部落知道冥犬部落没有出兵的时候，我们需要这个理由给别的部落解释。”
    乐还是气不过，气呼呼地说道：“太便宜那个冥犬部落了！”
    这时坐在下首的一个队长开口说道：“首领，我们的人去冥犬部落看过，冥犬部落确实人变少了很多，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丢了牲畜？从而派出了大量人员去寻找了？”
    吉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如果冥犬部落有大量牲畜走失，不用他们来送信，其他邻近的部落就会把这个消息传的满天飞。
    现在冥犬部落不见了大量人员，我看他们应该是在秘密搞什么小动作。
    乐，你派几个机灵的人去探探冥犬部落的底，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
    同一时间，李牧云也收到了消息，是于飞亲自来请罪的。
    “神子，这次是我没有领导好，导致任务失败，我请求处罚。”
    李牧云摆了摆手说道：“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我不会搞什么连坐。
    那个小五，我知道他，你先把他换个岗位调整一下，如果他还没法改变现在的情绪状态就把他调动到战斗岗位。
    一个侦查员，要时刻保持冷静，他现在的状态就不对，任务失败也就不奇怪了。
    他的遭遇我们同情，但是不能作为逃脱责任的理由。该有的处罚，一条也不要落下。
    你识人不明，对属下的精神状态关注不够，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你的处罚会由长老院出具。”
    “是！神子，你看冥犬部落这事该怎么办？他们这么谨慎小心，我觉得他们肯定在搞什么事，需不需要我们增加人手侦察？”
    李牧云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冥犬部落已经被惊动了，人越多反而却容易出岔子。
    再说了，兽潮就要来了，你们要在雨燕要塞附近多布置一些人手，一方面是及时监视凶兽动向，另一方面也要防止有别的部落趁着兽潮搞事情。
    对于冥犬部落的侦察，最好只派一两个人，把隐藏做到最好。
    就算查不到冥犬部落在做什么，也要对冥犬部落的敌意有及时的发现。
    我相信，冥犬部落的异常不会只有我们感兴趣的。”
    送走了于飞，李牧云坐在那里也在沉思：这个向二匕是在憋着什么大招呢？
    ……
    “轰——”
    一声巨响，一个小石丘被炸成了齑粉。
    吕荷张大的嘴巴迟迟没有闭上。
    祁学文在小姑娘面前晃了晃手，笑着说道：“小荷，怎么了？吓傻了？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怕的？”
    这时吕荷才回过神来，抓着祁学文的胳膊晃了起来，“干爹，干爹，糖不是用来吃的吗？为什么加进炸弹里会变成炸药呢？而且还变得这么厉害了。”
    祁学文仿佛又找到了当老师的感觉，笑呵呵地说道：“小荷，我不是教过你了吗？爆炸是什么？爆炸其实是就是在有限空间内的剧烈燃烧。
    爆炸、爆燃、燃烧，其实本质上都一样，不过由于燃烧速率不同，产生的效果也就不同了。
    而燃烧其实就是剧烈氧化反应，说起氧化反应，……”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祁学文侃侃而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三尺讲台。
    小吕荷一脸认真的听着，一开始还能听明白，可是随着后续祁学文的专业词汇越来越多，吕荷直接懵了，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听懂了吗？”讲了足足一刻钟，祁学文才停下来。
    吕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干爹，一开始我听懂了，可是后面就听不懂了，什么氧化还原反应，什么氧化物、氧化剂什么的，完全听不懂。”
    祁学文宠溺的揉了揉吕荷的小脑袋，“听不懂也没事，咱们小荷还小嘛，以后就会都懂了的，甚至以后你会比干爹懂得还多呢。”
    吕荷点着小脑袋说道：“嗯嗯嗯，我以后要当博士。”
    “吆喝，小丫头志向不小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两人扭头一看，发现是张百川拿着一个有些奇怪的盾牌走了过来。
    一看那个盾牌，祁学文眼角抖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张百川把盾牌往地上一杵，说道：“老祁，听说你在测试新炸药，来来来，顺便帮我测试测试这个盾牌。”
    祁学文哭丧着脸说道：“老张，你是我爹行了吧，你还玩啊？你是不是非得把我俩玩死才罢休？”
    张百川还没说话，旁边的吕荷却不解地扭头朝着张百川说道：“你是干爹的爹，那你就是我的爷爷了？那为什么你没有白胡子呢？听别人说爷爷都有白胡子的。”
    这童真的话一下子还真把张百川给问住了，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祁学文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拉过吕荷说道：“我跟你张叔叔开玩笑呢，他是你叔叔，怎么会有白胡子呢。”
    吕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
    一旁的张百川也回过了神，有些羡慕的看向了和谐的父女两个。
    祁学文似乎也察觉到了张百川的目光，抬头看向张百川，说道：“怎么样？我女儿可爱吧，嘿嘿。”
    张百川不屑地说道：“切，又不是你亲生的，有什么得意的。”
    祁学文却不在意，依旧得意洋洋地说道：“虽然小荷不是亲生的，但是比亲生的还招人稀罕呢。我看你就是嫉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张百川脖子一梗，“这有什么？等我生一个比你这干女儿好一千倍的女儿来气死你。”
    祁学文哈哈一笑，指着张百川说道：“你，就你？你自己一个人怎么生？”
    张百川眼睛一瞪，“哼，无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别扯有的没的了。你快再搞一次爆破准备，我要试试这个盾牌的效果。”
    祁学文瞪大了眼睛，“老张，你真的要试？”
    “废话，我不试拿过来干什么？有力气没处用吗？”
    祁学文心有余悸的说道：“老张，实验归实验啊，这次可不能人肉测试了啊，顶多在盾牌后面挂一块猪肉。”
    张百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都听你的。真啰嗦。”
    祁学文把一个新的爆炸装置安置好，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有些没底，感觉张百川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
    冬季来临，各个中小型部落都消停了，不管食物充足不充足，都猫了起来，蹲在部落里不出门了，毕竟活动的少，食物消耗也少。
    六大部落却更忙了，因为兽潮就要来了。
    加固围墙，挖陷阱，打磨、修理武器，六大部落每个人都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跟其他五个部落不同，黑犀部落除了那些必备的准备工作，还多了一项准备工作：训练、教导来增援的战士。
    来自于十一个部落的战士足足有一千多人，这些战士是既兴奋又紧张。
    兴奋的是他们也终于成了灵风草原霸主的一员，也能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兽潮了。
    紧张的是，听说兽潮特别骇人，就连六大部落也不敢保证能够安稳的度过，每年都会有不少人员伤亡。
    不过度过最初的拘谨之后，一个流言就开始传播了。
    “喂，你们知道吗？冥犬部落没派人来，还是人家冥犬部落聪明啊，不派人来卖命，我们就不行了，为了那个什么所谓的盟约就老实巴交的来送命。”
    “真的吗？冥犬部落真的这么头铁？他们就不怕黑犀部落找他们算账？”
    “算账？得了吧，我听说黑犀部落还上赶着给冥犬部落送礼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儿？黑犀部落的人脑袋被驴踢了？”
    “嘘，小声点，事情是这样的。
    我听说啊，冥犬部落说自己搬家的时候饲养的牲畜走散了很多，要急着去寻回，所以就没法派兵来了。
    而黑犀部落的首领也信了冥犬部落的说法，并且答应给冥犬部落一些帮助，帮他们度过冬季。”
    “哦，是这样啊，这看起来冥犬部落和黑犀部落都没错啊，这不是正好表明了联盟的好处嘛。”
    “呸，好什么好啊，他们这么说，你就这么信啊？”
    “哦？难不成还有隐情？”
    “当然有隐情了，冥犬部落丢失牲畜？那就是骗人的鬼话，我们部落跟冥犬部落是一起搬家的，他们丢没丢牲畜，我们还不知道？”
    “啊？真的假的啊？那冥犬部落为什么要撒谎呢？还有，黑犀部落会不知道冥犬部落撒谎？他们为什么还要配合冥犬部落呢？
    我觉得这事有别的隐情，咱们这些大头兵还是老老实实的听队长们的话比较好。”
    训练场上，流言四起，可是黑犀部落就像没听到一样，完全不搭理流言。
    黑犀部落稳坐钓鱼台，可是那些带队来的各个部落的队长却坐不住了。
    每天他们都会被属下问起流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到了后来，有的队长实在是顶不住了，直接组团找上了黑犀部落的首领吉。
    “吉首领，我们大老远的来支援你们，帮你们守卫灵源，抵御兽潮，你们是不是应该做到公平对待呢？”
    吉斜瞥了一眼说话的年轻人，没有开口，一旁的乐却腾地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帮我们守卫灵源？！什么叫帮我们抵御兽潮？！
    现在灵源没有你们的份吗？如果你们放弃灵源的利益，现在你们就可以离开，我们绝对不为难！
    既想要利益，又不肯担责任，全天下也没有这种好事！”
    那人梗着脖子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跟冥犬部落说啊！”
    乐也不示弱，“现在是你们来兴师问罪，关冥犬部落什么事？！”
    “你，不讲道理！”
    见火候差不多了，吉抬手虚压，说道：“乐，退下去，不得对盟友大呼小叫！”
    接着吉看向几个队长说道：“各位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各位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
    冥犬部落是我们黑犀联盟的一员，他们遇到了难处，我们自然要伸出援手，这一点，对你们这些盟友也一样。
    流言止于智者，我希望你们能够多想想。”
    闻言，来的几个队长立刻有了不同的心思。
    有的人从力的话里听出了一个信号，以后他们遇到了难处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瞬间感觉这个联盟不错。
    不过有些聪明人从这件事里嗅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黑犀部落和冥犬部落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试探众人，试探联盟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