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菲兹一噎。
    他能自辩什么？虽然没听到那些贱民说了些什么，但量他们也编不出什么瞎话。从事实上来说，他辩无可辩啊！
    哈菲兹停顿这一下，林凡几人心里就有数了。
    哈菲兹看到原本跪着的刁民有好些都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好似疯狗一般。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心如擂鼓，按下心慌急促道：“各位大人，咱们还是先进来说话吧！这些刁民粗鄙不堪，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发疯会伤到大人，还是进城安全！”
    要不是神族突然出现，他压根不会主动开这城门。
    那些低贱的东西他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还学会攻城了？呵！等着吧，等斥候带回救援，有这些东西好受的。
    可城墙上守卫来报，说有远远就发现有辆车径直冲奥斯城来了。等走近了，才看清车上几人样貌、气势无一非凡，疑似神族莅临。
    所以哪怕再不情愿，这城门儿，他也得开开。还得亲自开，才显得诚意十足。
    可他紧赶慢赶的，还是来迟啦！大人们明显受了贱民的蛊惑，早知道就不发那慈悲心，斩草除根，一了百了了……
    两边都等牛车上的人评判，这么僵持在城门外也没什么意义。林凡直接开口：“先进城吧。”
    “好嘞好嘞！”哈菲兹喜笑颜开，“各位大人这一路劳累，哈菲兹早已经吩咐下去，保准让各位宾至如归。”
    缓慢打开的城门中，哈菲兹的身体就这么露了出来。
    他身着华丽的长筒裙，脖子上挂着好几根熠熠发光的金属、宝石项链，十根手指上带满了戒指。他没有费南那么胖，但整个人是富态的，像个金碧辉煌的地主。
    不说那些衣衫破烂的农人了，就连林凡他们，身上穿的是费南上贡的好衣服，跟哈菲兹一比，全都跟他家下人似的。
    哈菲兹当然发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上的戒指全部撸到仆从手里，脖子上的项链也一股脑全部摘了。要不是看车上还有个女神在，他恨不得把华丽的衣服也扒个精光，生怕引起神族的不满。
    嗯，会看眼色，反应迅速，果断，还豁得出去的！如果不是哈菲兹做的恶事在前，光凭他现在的表现，的确是能博人好感的。
    “哈菲兹的大人们唉……”哈菲兹急切的往前两步，又因为陆续站起来、虎视眈眈的农人止住了脚，只是挥舞双手，一脸心疼地站在原地轻喊。“想必这一路艰辛，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哟……哈菲兹实在心疼极了！快进城，快进城！哈菲兹准备了上好的华服，美食美酒，大人们的需求就是哈菲兹的需求，各位快进来歇歇脚吧。”
    几人都发现了，这家伙说话，以自己名字为主语的频率极高。短短几句话功夫，哈菲兹这三个字便想忘都忘不掉了。
    安东尼奥嗤笑一声，也不上车了，走在老牛旁边，挥动树枝催它向前。
    后面的农人们不知所以，很多人都露出绝望的神情。倒是有几个胆大的跟在车后走了几步，见神族的大人们并未阻止，心里一喜，招呼其他人都跟上。
    他们也怕冒犯到神族，所以跟牛车保持了一定距离，不远不近地坠着，安静无声。但在哈菲兹见状，可就大惊失色了。
    “你们还不赶快停下！”他着急地往侧边走了几步，伸手指向带头的几人，也不敢太过凶恶，只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等贱民怎敢尾随神族车驾，如此冒犯？还不赶紧离远些，莫让身上的脏污臭气沾染了大人们的贵体！卫兵！卫兵！都出来拦人！”
    农人们闻言下意识都止住了脚步。
    神族的大人们实在太亲切了，他们一时忘了脏污的自己也是一种冒犯。
    可城门开了，哈菲兹也露面了！这次不进，他们还等得到下次机会吗？
    “怎么，”林凡已经坐到了前面的车板上，对哈菲兹不客气地冷哼，“我允许他们跟着你也要拦吗？”哈菲兹一愣，眼看那些贱民喜笑颜开，脸上又堆起了笑容解释：“大人的话，哈菲兹自然不无不从。只是奥斯城内居民安居乐业，一团合乐。而这些暴民刚刚还在攻城……大人容秉，哈菲兹作为奥斯城主，不论是为各位大人的安危着想，还是为城内居民的生活稳定平安，都很难放纵如此数量，不知根底，有暴力倾向，明显对奥斯城有不利意图的贱民进入。大人心善，体恤刁民，就怕刁民不知感恩，拖累大人的名声啊……”
    哈菲兹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有理有据，还给自己立了个好城主的人设。仿佛他不让这些人进城，都是为了城内的百姓和林凡的名声。
    可不是吗？万一这些人在城内真做了什么，第一责任必然落在强行要求带他们进城的林凡头上啊。
    林凡回首看了眼车后乌泱泱的人群。百来十人，的确不算少。
    这些人虽说可怜，但人品究竟怎样，他们也不了解。
    并不是说穷人一定都好，富人也一定都坏。
    更何况，这些人都被哈菲兹逼到绝路，已经攻城讨说法了，很难说他们的心理已经变化到什么程度的。如果真有人濒临崩溃，进城之后，又没从哈菲兹这里得到想要的说法，对城中的弱者抱以极端想法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她的确是想帮一帮这群人，但却也不想因为要帮他们，就彻底倒向他们，不顾奥斯城居民的死活。
    再者，城内的兵丁众多，武器和武力都强过这群面黄肌瘦的农人。这么多人如果进了城，哈菲兹真想让一些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应该轻而易举……
    林凡小声跟鲁新远沟通过后，又问过玢泽，最终下了决定。
    “你们选两三人做代表跟我们进去，”林凡在人群中找到最先跪下的老者，对他说。“其他人也别在城外守着了，都先回去吧。”
    农人们议论声四起，不少声音都在担心进去的人太少，怕被哈菲兹害了，出不来，想一起进去。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诉求是跟哈菲兹对话吧？”安东尼奥毫不客气，“怎么，以为是打群架呢？人多好使？找能说清楚话，能做主的人做代表，该说的话说清楚。不是求我们做主吗？我们都在呢，还保不了你们几个人？”
    农人们全都低头说不敢。
    “大人啊，你们都瞧见了吧，他们就是一群刁民啊！看起来可怜，可一旦博得同情，就开始得寸进尺啊！”哈菲兹假意擦泪。
    农人这一听，纷纷反驳，但被老者压了下来。
    “大家别再浪费大人们的好意了。”老者颇有威信，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出声了，“就我去吧，事情我都清楚，大家的意思我也都知晓。有神族大人在，老头子必受不了欺侮，心是安得不能再安了。大家都先回吧。”
    农人们欲言又止，都不愿离开。
    “快回吧，”鲁新远也声劝，“我们来的路上，遇到求援的斥候了，你们留在这里没有意义，还危险。等谈完……”
    他看了林凡一眼，林凡应道：“人家我们全须全尾地给送回家去，你们回家等着吧。”
    “回吧回吧，咱们可不能坐实了刁民的称呼。”老者笑得舒心，“我有神族大人照顾呢，你们还有啥不放心的？”
    他挥着手跟着牛车往前走。
    农人们眼巴巴看着老者进城，看着城门轰然关闭，像一个吃人的巨口……
    神族的大人……也会照顾他们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