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凝视这个降将，屠南王面无表情：“你在大业官居几品？”
    卢成业恭敬道答道：“禀王爷，卑职是正五品参将。”
    屠南王沉声：“你献城有功，本王封你为荒庭南院正三品统领，赐土地一万倾、封子爵、食邑三千户、世袭罔替！”
    荒庭是南北两院制，北院主管荒人贵族，南院主管大业领地百姓。
    “谢王爷，卑职愿为荒庭，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卢成业一怔狂喜磕头，只觉这次背叛值得了。
    在大业，即便他再拼二十年，也到不了上三品！
    一投靠荒人，直接上三品了，还封了爵位，世袭罔替。
    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帮荒人，灭掉大业王朝。
    屠南王登上了城墙，凝视血与火的龙头关，取出一壶酒浇在城头，冷厉眸子透着遗憾：“武穆，本王这一局本是为你布的，可惜大业皇帝昏庸杀了你。不过要不了多久，本王会马踏帝都，取了那狗皇帝的人头，去祭拜你这个唯一击败本王的对手！”
    酒壶放在城头，屠南王双手背后，大氅随风猎猎，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座孤峰，透着萧索寂寞。
    龙头关的喊杀声持续一个时辰才停下！
    一个戴着兽皮帽，身披银甲的青年上楼：“父王，龙头关已经拿下，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封一个叛徒，那么大的官，还赐他爵位、那么多土地！”
    屠南王微微一笑：“阿古茶，要想狗帮你咬人，就要给它喂骨头。记住，我荒人处于扩张期，只有大方的赏赐，才能吸引更多的大业将领，为我荒人卖命。至于一些土地，多打一些下来就有了。”
    青年阿古茶蹙眉。
    荒人讲究的勇武，对于一些卖主求荣的叛徒，十分的看不上！
    一瞥青年神情，屠南王眸子一沉：“阿古茶，你要记住！一个合格的王，是没有个人好恶的。无论他是叛徒、还是勇士，只要能为你所用，你就要一视同仁，功必赏、错必罚。”
    青年阿古茶怔怔点头。
    遥望着漆黑夜色，屠南王幽幽道：“作为一位王储，你的目光要看的远一些，要超出荒人、大业的疆域，你能看多远，你的牧场便有多远。”
    “……嗯！”
    阿古茶怔怔点头，往下一瞄道：“父王，俘虏全部押来了！”
    瓮城中，一片黑压压人影，全是被俘大业将士。
    龙头关守将三万人，卢成业部将五千，杀掉有五千，逃跑有一万出头，俘虏的有近万人。
    屠南王向下一瞥开口：“挑出五千人，让他们杀掉自己的长官，再给他们封荒庭的官，然后连夜放他们回去。”
    阿古茶双眼一亮：“父王，我明白了。这样一来，等我们攻打九山郡时，这些人就成了我们的刀，可以里应外合了。到时打下九山郡，也易如反掌了！”
    屠南王微微颔首，遥望苍穹喃喃：“武穆啊武穆，你可知道没有你这个对手，大业已成了吾的牧场，取之如探囊取物，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
    “渊哥，大事不好了！”
    翌日中午，睡得迷迷糊糊的王渊，突然听到大喊大叫。
    “什么事？慌慌张张？”
    一看闯入屋子的胡梦莹、王四海、大虎、二虎一群人，全都是慌张表情，王渊打着哈欠道：“没告诉过你们，男人最要紧的是定力，要山岳崩于前而不色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淡定，慢慢说！”
    大虎、二虎、一群少年满面惭愧！
    胡梦莹缓缓道：“屠南王昨夜攻占了龙头关！”
    轰！
    如闻晴天霹雳，王渊心神俱震。
    从荒人攻打龙头关，到现在不过三天，便攻下来了！
    说好的千古雄关、固若金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守关的都是废物么！
    看着面不改色王渊，大王村少年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愧是渊哥，听到这等大事，眼皮都不眨一下！
    “现在龙头关的残兵败将与北面的百姓都往郡城里涌！”
    胡梦莹缓缓道：“城中的大户人家，很多家当都不收拾了，直接带着细软出城了。好多人都说九山郡也守不住了，都在急着撤离呢，咱们现在走么。”
    “走不走？”
    王渊蹙起眉头。
    龙头关失守，荒人很快兵临九山郡，费仓正在进兵途中。
    这样一来，即便回到富县，以后也拿不到盐！
    等于这一趟来，除了卖三把唐刀，什么都没落到。
    这么离开，不甘心啊！
    但不离开，龙头关那么险要，屠南王三天攻破！
    这个九山郡，以勋贵薛盘的能力，又能支撑多久！
    “渊哥！”
    突然王二狗快步走来：“费牛七兄弟带着老费庄的人来了。”
    王渊来到院中。
    费牛七兄弟拖家带口，老费庄商上百灶户，眼神怯怯看着四周，一人背着一袋盐，满脸的惊恐。
    “见过恩公！”
    费牛连忙跪下行礼，老费庄灶户呼啦啦跪了一片！
    “都干什么啊，不知道我的脾气么，快起来！”
    拉起费牛，揉揉小费牛脑袋，王渊转头道：“二狗，去给乡亲们准备吃的。四海，出去多屯点粮？”
    费牛连忙摆手，指着盐袋道：“恩公，我们不是来投靠你的。荒人要打来了，你们赶紧逃吧。上次收了你的钱，这几天煮了不少盐，但大家背不了太多，只能带来这么多。”
    一个个灶户将袋子里的盐放下，咧嘴露出讪讪干笑。
    看着这些苦涩笑脸，王渊心头像被揪了一把，蹙眉道：“那你们怎么办，有什么打算！”
    “我、我们还回老费庄！”
    费牛咧嘴讪笑：“荒人即便打来，也需要人煮盐！”
    一群灶户讪笑，眼神恐惧无助，一脸的不知所措！
    王渊看的揪心。
    荒人攻打城池，必然会聚集周围百姓，作为攻城的炮灰。
    可不管百姓什么户籍。
    可是他要带着这些灶户一起，又能逃到哪里去。
    往南回富县，也不过多支撑一段时间，荒人还是会打过去。
    “你还在发什么楞啊，没听到荒人攻破龙头关了么！”
    便在这时，李三思走了过来：“按照荒人进兵速度，明天就会兵临九山郡城外。咱们赶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王渊蹙眉：“走到哪里？龙头关那么坚固，屠南王都攻破了。按照这个节奏，九山郡能撑多久！”
    “不管撑多久，够我们离开了！”
    李三思急切道：“咱们回富县，带着诗涵去州城，如果州城还不安全，咱们就去京城。”
    王渊眯眼：“如果荒人打京城呢？”
    李三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王渊冷笑：“荒人才打到九山郡，百姓、大族、郡望都想着逃跑，没有一个想着反抗。如果大家都走、光了，只剩下一座空城，那些士兵还有什么斗志。只怕不用荒人攻打，士兵都想着投降吧。要是大家都不走，集合起来守城，我不信荒人有三头六臂，能够打下九山郡。”
    胡梦莹、大虎、二虎大王村一行人连连点头。
    老费庄灶户眼中生出希望。
    “守城！”
    李三思一惊：“你疯了，你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守城！”
    王渊冷声：“我是书生，我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只要我们不逃，都站在城头上，我相信那些士兵，抵抗荒人时，便会多一分力气！”
    李三思还要再说，一个声音响起！
    “好！”
    汪海天带着汪重楼走来：“老弟，你说的不错，只要我们大业军民一心，荒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打败他们完全有可能！”
    王渊转头一笑：“海天老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不行啊！”
    汪海天凑近低声道：“我就知道你这脾气，不情愿这样逃离。但是，按照九山郡这样子，只怕也守不了多久。我来，是想把重楼托付给你，让你带他一起离开，为我汪家保留最后一条血脉。”
    王渊蹙眉：“那老哥你呢！”
    汪海天洒然一笑：“你说的对，大族若是全走了，士兵哪还有信心守城。我这把老骨头准备留下来，去激励那些士兵斗志，我好歹是个状元爷，站到城头上能提振一些士气吧！”
    汪重楼低声道：“叔叔，咱们一切走吧，你又不是朝廷官员！”
    “闭嘴！”
    汪海天板着脸道：“这个时候，总要有人牺牲，我这把年纪了，死了也值得。你们还年轻，最重要的是老弟，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能留下来冒险！”
    “恩公，你就听状元爷的，赶快离开这里吧，留下来太危险了！我们来找你，是为了向你道谢的，不是为了拖累你的，你赶快走吧！”
    一旁费牛扑通又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领着老费庄两百多村民，转身快步离开了！
    “费牛，费驴……”
    看着这群灶户，王渊心脏像被揪了一把，十分的难受。
    突然，一个斗志满满声音响起：“先生，你若不想离开，便留下来与我一起并肩作战吧，我有信心击败屠南王守住九山郡，保住全城百姓。”
    众人一回头，便见一身英气少帅武陵，笔直如枪站在院子里。
    “好，我留下来，咱们一起会一会那屠南王！”
    本就不情愿的王渊，看着英姿勃发武陵，心头战意蓬勃。
    “老弟，别使性子！”
    汪海天一拉王渊，瞪了武陵一眼：“武陵，我知道你的领兵才能，但你现在身无官职，领兵的是薛盘那纨绔，你再大的才能也发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