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看了眼面前一本正色的小女孩，拍拍她蓬松的头发，轻轻嗯了声。
    等她们回去，鸢尾宫门口迎面而来两排全副武装的兽兵，中间轿撵上，虚明正沉着眼睛看她。
    之瑶呼吸一窒。
    她慌得一批啊，虽然知道虚明会找上门，但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而且巧到狭路相逢啊！
    按计划，应该是司琴南图跟他斡旋并去见离颜，毕竟，他俩好兄弟，随便提几嘴共同的经历爱好，便能轻易传达消息。
    而她只管躲起来嗑瓜子啊，妈的，接下来怎么破！怎么破！
    之瑶从未如此心慌过。
    苍梧对她行礼，朗声道：“夫人，真巧啊，大人正好来寻你。”随后，他看了眼之瑶身后的婢女：“夫人对这个奴隶倒很好。”
    之瑶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她有名字，小山竹，而且也不是奴隶。”
    “是，夫人。”
    无意的一句维护，令小山竹瞳孔猛震，眼睛里又腾起薄雾。
    “夫人，看你的样子，昨夜没有休息好？”
    虚明嘴角抬起，面颊上的疤痕显得些许狰狞：“我也一样，夫人昨日话未说完便匆匆离开，竟让我整夜不能寐。”
    之瑶手心里冒出了汗，现在她必须想办法把司琴南图替换出来，镇定镇定，深呼吸深呼吸。
    她略微沉吟，笑道：“大人还想继续听？”
    虚明颔首。
    “嗯，我这身衣裳穿脏了，这样，我先去换件衣裙再说。”
    虚明面无表情：“那我陪夫人去吧。”
    陪，陪你妹呢！
    瞎凑什么热闹啊你！
    捣蛋！
    之瑶心里连续输出，面上却波澜不惊：“这就不必了吧。”
    “你我既是夫妻，又有何妨？”虚明脸上渐起笑容，笑得很是反派：“你一边换衣，一边说予我听，岂不也算闺房之乐？”
    乐，乐你个奶奶的茶叶蛋！
    他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啊！
    看来换衣这招不行，那改成上厕所？
    之瑶拍了拍裙摆：“突然，觉得这身还行，不换了。”
    “那夫人就别故意浪费时间了，说吧。”
    呵，原来虚明是怀疑她，之瑶眸底升起一层冷冰，虚明看在眼里，并不在意：“今日我来，并未提前告知夫人，就是想出其不意，杀你个措手不及……”
    之瑶：…………
    他倒很实诚。
    “通常人的下意识反应最为真实，刚才夫人在回答我问题前，为何提出换衣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呢？不觉得太过突兀和刻意了吗？”
    “你……在心虚什么？”
    虚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里带有幽幽绿光，宛如暗夜鬼魅。
    这个禽兽，还懂攻心术啊，不简单啊！不简单！
    捕捉到对方疑虑重重的目光，之瑶知道，她不能再轻举妄动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打消虚明的疑虑，顺利见到离颜。
    而虚明生性多疑， 她任何多余的举动，都会引起对方怀疑。
    刚才的情形，若是一般心志软弱之辈，恐怕早吓得腿软了吧。
    可之瑶偏偏属于遇强则强的人，他跟她玩心理战！那就玩吧！
    玩死你！
    之前的计划，是为司琴南图量身定制的。
    而现在形势比人强。
    她要推倒重来。
    之瑶轻掀眼皮，冷漠地凝他两秒，忽的一笑：“大人既然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必装模作样了。”
    “全都退下！”一声厉喝，震得兽兵浑身一颤，也震碎方才虚明营造的窒息氛围。
    她主动出击，向兽军下达命令。
    苍梧呆愣住，不知所措地看向轿上之人。
    “听夫人的，退下。”
    虚明注视着那大脸盘子和小眼睛，暗自惊诧，果然人不可貌相，云鹿这丑女子倒有几分他欣赏的气魄。
    不过片刻，狭长的宫道上只他俩相对而立。
    之瑶漫不经心敛眉，大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大人只想知道我有何手段撬开那人的嘴，对吗？”
    “夫人聪慧。”
    之瑶略微思索，目光渐渐深邃起来：“带我去见他，我自然有办法。”
    沉默之后又一阵沉默。
    虚明根本就不信任她，不，他不相信任何人，若非万不得已实在没辙，也不会走这一遭，所以，他迟疑了。
    “正如你刚才所言，人的下意识反应最为真实，大人你犹豫了，”之瑶抬步逼近，她语气平淡，带有一种自信的泰然：“既然你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全力助你呢？”
    “哼，笑死人了，大人明明想我从旁协助，却又遮遮掩掩，不敢放手一搏，用人且疑，而你，又在心虚什么？”
    虚明心头大震，他确实只想把云鹿当工具人使唤啊，用了就抛弃的那种。
    但现在，面对颇有气势的新夫人，他改变主意了。
    好看的皮囊唾手可得，如果想，他随时可以拥有几百个上虞那样的女人，但像云鹿这样有勇有谋临危不乱丑得不行还敢跟他叫板的女子，万中之一。
    而后者，才配站在他身边共襄天下，受万兽膜拜。
    总结成一个字——就是贱！
    铁树开花，兽心萌动。
    之瑶不欲多言，转身推门，身后的虚明出声了：“夫人莫生气，是我小瞧你了，若夫人真有办法，我自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
    他眼里流出精光，语气加重几分：“不过，在大局未定前，你以及你宫里的人，不能踏出大行宫一步。”
    “呵，既要我帮你，又要软禁我，虚明大人这算盘打的甚响啊。”言罢，她抬腿便走。
    虚明赶紧上前一步：“你要其他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之瑶假装思索一番，而后翘了翘唇角：“我要大行宫的内务之权。”
    虚明丝毫没有犹豫：“这本该是你的，也是你配的起的，没问题。”
    门上多了一只粗掌，虚明钩起铜环用力一拉，“嘎吱”沉闷声响，门又阖上了。
    “夫人，走吧。”
    之瑶默默吞口口水——他丫的，非要逼她是吧！
    司琴南图，此番老娘若是全须全尾的回来，看你拿什么还这天大的人情！
    突然，之瑶心房迅速猛缩，像有什么东西硬挤进心脏间，须臾又恢复正常。
    她心下了然，是司琴南图！
    不知为何，悬着的心安然落地，有他陪着，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夫人？”
    虚明在五步开外立着，正回头打量她。
    之瑶下意识捂着胸口，头也不回地随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