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众人应征以来的第一战,减员两成,彻底的大败。
林武帆想了想问道:“你们愿意与莲花村灾民作战?”
众人纷纷摇头,四大匪首则是无所谓,打不打,看队长的命令。
晁进忽然道:“要是被统领知道我们不参战,那得按照逃兵办法砍我们脑袋吧?”
驼鹿忽然一巴掌拍过去,打得他脑袋一歪:“你不说我不说,卢统领怎么会知道?”
晁进一脸委屈,想要发怒,却发现根本打不过驼鹿。
这次,林武帆并没有指责驼鹿,反而是向晁进问道:“你会不会告诉卢统领?”
晁进揉着脑袋被打的位置,埋头低声道:“不......不会。”
林武帆点头,收回目光,扫过众人。
“各位,这是我们的第一战,结果就这样失去了四个兄弟。”
说完,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灾民,而是北胡人铁骑,你们还有没有把握能活下来?”
这话一问出口,众人集体沉默下来。
北胡人彪悍、凶残,他们的铁骑飞快,箭弩奇准,若是被他们发现,再逃跑已经来不及。
谁能跑过马匹,就算暂时能跑得过,你有马儿的耐力?
若是遇到几十人或者上百人的小队,林武帆也不敢确保自己能活下来,更别说几十万人的大战。
眼看众人不说话,林武帆继续道:“你们哪一个不能以一敌十?但是面对流民为何如此慌乱?”
罗磊和晁进虽然差些,但毕竟经过训练,对上普通灾民,勉强也能对上两三个。
而和尚、山魈、百里奇等人,就算他们对上二三十个蛮兵,也不在话下。
“但你们却被一群灾民冲得丢盔弃甲,跑得比谁都快。”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牛午归,牛午归手捂着嘴轻轻咳嗽,掩饰尴尬。
林武帆知道,这不能怪他,但他确实起到了一个带头作用。
在营地训练中,教头只教他们基础枪法,藤盾的使用,以及如何抵挡骑兵冲锋,全都是针对北胡人铁骑的训练。
至于如何撤退,如何行军,如何交叉掩护,特别是面对今日这种情况,他们也不知如何应对。
若是数万大军溃败,不能形成有效掩护撤退,必定会被屠杀殆尽。
林武帆也发现了不对,说着说着,矛头都指向了牛午归。
于是岔开话题道:“你们都是被抓来的壮丁,虽然早已经不惧生死,但我仍然想把你们从战场上活着带回来。”
他转头,看向罗磊和晁进:“弱者不会获得怜悯,妥协只会让敌人变本加厉,想要不被欺负就把武功练好,想要活着回来,就要相互扶持,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抵不过一支队伍的力量。”
所有人依旧沉默,这里的所有人,曾经都被欺辱过,林武帆的话,揭开了他们的伤疤。
就连四大匪首也不例外,看似经常抢劫,但他的势力没有蛮军大,一样被府衙敲诈勒索。
只有和尚和林象两人呆呆坐着,一个如听大师讲经一样虔诚,一个是真的在发呆。
牛午归神色如常,但眼底有异样光芒。
林武帆继续道:“三军若被夺气,将军丧其心,还谈何作战?行军之道,应进退有序,不能慌乱。”
“不久之后我们将北上与北胡人大战,若依旧如此,无论你们武功多高,只怕也难活着回来。”
“所以,回营后,我决定亲自给你们训练行军之道,以及进退之法。”
林武帆也决定将【行军七阵】拿出来训练他们,也该是时候整治一下他们的散乱风气,不然聚集了一群高手,结果还不如普通蛮兵。
说完,众人面面相觑,气氛沉寂下来。
驼鹿第一个发问道:“队长,你还懂这些?”
对于这种不合时宜的发问,林武帆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当下也不理会,只哼哼道:“若谁偷懒耍滑,可别怪我军棍无情。”
说完,就让众人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驼鹿道:“队长,你去哪?”
“我去峡谷里看看!”
“我也去......”
“我也去......”
......
结果大都想去,林象是不说话,见到众人纷纷起身,他也跟着起身,罗磊和晁进二人见大家都去,这里都没人了,也要跟着去。
林武帆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他是去看峡谷里高手对战,观察战况。
让他们看一看真实的战争,有利于北上抗击北胡人,也好更快融入战争中。
于是众人翻过山脊,震天杀喊声迎面而来。
峡谷上方的黑云翻滚,银龙窜动,笼罩了方圆四五里地,声势愈发浩大,连天色都已经变暗。
几人沿着树林中的崖壁下方,快速往峡谷深处摸去。
只有牛午归站在山脊上,目光斜斜向上,盯着黑云正中的那一处地方。
三个身影围攻一人,身形变化,各色光芒闪耀。
而黑云中时不时有雷霆劈下,在人影中炸开,银光闪耀,照亮了整座峡谷。
林武帆一边抬头,透过枝叶缝隙盯着上方,一边继续向前跑,他要靠近些才能看得清楚。
进入峡谷里没多远,才发现战争比想象中的惨烈得多,残肢断臂,满地尸骸,血流成河,一点也不夸张。
蛮兵被灾民追得四处逃窜,但灾民一样损失惨重,死伤人数远远超过蛮兵,此时的峡谷内几乎看不到野兽的身影,只怕早已经被蛮兵砍杀殆尽。
梵北带着一队人马,左冲右突,一路搜罗落单的蛮兵,约莫还有两千多人,拼命向外突围,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在众将的掩护下,向峡谷外撤退。
怀虚竟然也出现在梵北身边,他手中的拂尘甩动,每一次都能带走数个灾民的性性命。
相比起牛午归等人,他们的撤退就显得有序太多,有人开路,有人掩护,交替进行,很是符合【行军七阵】上的要点。
钟离歌带着一众灾民追击,这些人个个身手都不差,但也奈何不了梵北,只得尽量多杀一些蛮兵泄愤。
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蛮兵已经突围成功,虽然留下了三四千具蛮兵尸体,但终归没有全军覆没。
或许是这么久以来,这是梵北打得最憋屈的一仗,中计被埋伏不说,连太子都找不到了。
林武帆正抬头看天,忽然被一人撞了满怀。
他一点事没有,对方“哎哟”一声,倒飞出去一丈远,摔在枯叶堆上。
对方匆匆奔跑,也没注意看路,这才相撞。
凝神看去,此人年纪不大,个子比自己还小,身穿一身不合适的蛮军皮甲,还有几分眼熟。
小蛮兵吓了一大跳,爬起来就要跑,但见林武帆众人也穿着蛮兵皮甲,这才停下脚步,继续朝着峡谷外跑去。
路过林武帆身旁时,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恶毒。
林武帆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此人,但看他的眼神却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猛然间,他忽然想了起来这个男孩是谁。
当初去石头村抓壮丁,有一户男人打猎惨死,还被挖坟掘棺验尸,确定是被凶兽咬死,这也就少了一人,导致壮丁人数不够。
当时的都尉使汪值,便抓了这家还不到十二岁的儿子充人数,而刚刚那个男孩就是他。
没想到他居然没死。
林武帆不由得涌出深深的愧疚感,人间真如炼狱,战争确实无情,这世间的残酷总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