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亲王道:“林队长,人已故,仇你也报 了,还请节哀。”
“这天下哪有永远的仇恨,只有彼此争取的利益,毕竟我们都要活下去,你说是不是?”
他话中隐隐有威胁的意味。
林武帆目光扫过大堂中那些干坐着,也不点菜的几十人,瞥了一眼左手位置上的青衣男子,人家确实有威胁的资本。
好汉不吃眼前亏,忽然觉得黔亲王的话也对,谭帮主已死,烈火已死,还有一个真德残废,不知所终,王富贵也被抓入蛮军。
总不能一直陷于仇恨中不能自拔,把自己死死困住。
仇恨和报复,这是两码事。
而且以后要做的事很费钱费粮,总不能和钱粮过不去。
先把金银珠宝收下,至于有没有帮蒙绕蚩说好话,谁又知道。
沉吟了片刻,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王爷说的对,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黔亲王脸上总算是再次露出笑意。
林武帆又看向青衣男子:“前辈说江湖事,江湖了,不知还有何事?”
青衣男子挥手,很快有一人被押了上来,还是熟悉的面孔。
当初便是此人擒了诸葛雨,想要杀林武帆为谭帮主报仇的华服男子。
虽然被两人押着,但眼神阴鸷,明显是不服气。
林武帆腰间的软剑还是从他手里抢过来的,当下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青衣男子道:“这便是谭帮主的公子,谭丰,他不听王爷的话,伤了林队长的朋友,现在将他押来,交给林队长处置。”
原来他是谭帮主的儿子,没想到为了蒙绕蚩,黔亲王的手段不得不说很辣。
林武帆目光紧紧盯着华服男子,手慢慢伸向墨雪,当握住长枪那一刻,忽然又停下,说道:“我杀了你父亲,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只要他吐出一个“会”字,林武帆会毫不犹豫一枪刺穿他的胸口。
但男子只是恨恨瞥了一眼林武帆,并不说话,同时狠狠瞪了青衣和黔亲王一眼,似乎对二人的恨意更多。
客栈里很静,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林武帆又松开了手里墨雪:“江湖事,江湖了,我和他的事已经了结,再也与我无关,王爷请便。”
黔亲王微微点头,随后一挥手,便见刀光闪过,谭丰右手臂被一刀斩落,血喷出一丈远,染红了餐桌。
他紧咬着牙,发出低沉嘶吼,似乎极其不甘。
大堂里的所有人面色如常,似乎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后,众手下便带着谭丰离去,留下满堂红血,和浓浓的腥臭。
客栈大堂里眨眼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了三人。
黔亲王也站起身道:“小儿就有劳林队长了!”
林武帆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看二人离去。
这是明显的示威和警告。
客栈被搞成这样,哪还有食欲,掏出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让掌柜的把这一大箱金银放好,回头再来取。
掌柜的哪敢不从。
林武帆出了客栈,穿过东门,骑马直奔莲花山而去。
......
莲花山,山顶。
小湖中心的凉亭里,诸葛雨还是穿着那套亮布衣服,正用炭火烧热水泡茶,手法娴熟。
莲花上人坐在她对面,微微捻着胡须。
“师傅,请喝茶!”
片刻后,诸葛雨沏好了一杯茶,递到莲花上人桌前,同时自己也沏了一杯。
莲花上人很是满意,右手拇指食指轻轻捏起雪白茶杯,慢慢品着,很是享受。
山顶有些湿寒,诸葛雨一双小手捂着茶杯,似乎能找到一丝暖意。
她轻轻吹着热茶,然后小小啄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缓和。
“师傅,这都过去七天了,您也不教我武功,天天喝这茶,又不能变得厉害。”
莲花上人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不急不急,等你体内余毒清完了,伤好了,师傅就教你武功。”
诸葛雨有些无奈,师傅每天都是用这句话搪塞她。
只好提起热水给师傅沏茶。
要不是七日前,她见过师傅以一敌三,引得天地变色,如同天神下凡,她早跑了。
就这么个惫懒师傅,天天服侍他,一点武功也不教。
每日就喝喝茶,在这山上走一走,晒晒太阳,晚上也会出来看月亮。
莲花山上的月亮是真的很亮,有时候天气不好,黑云遮月,也挡不住他非带着诸葛雨夜复一夜地看月亮。
这个时候,莲花上人就会说起斗转星移,月圆月缺的话语。
她从小就听娘亲讲过,知道这些都是千古不变的规律,也没心思多听,只想着学武功。
眼看天色将暗,又飘起了细雨,只怕今夜应该是无月的。
“雨儿,溢出来了......”
诸葛雨微微惊讶,一时没注意,水倒多了。
莲花上人倒也不在意,笑道:“今日,为师便教你一个道理。”
诸葛雨以为师傅终于要教他武功了,立即凝神细听。
“月有盈缺,日有寒暑交替,唯独这水满则溢,再也收不回来!”
“师傅,这千古不变的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懂。”
诸葛雨微微有些不满。
莲花山上人微微点头,笑道:“可你有发现,即便月缺了,它还会变圆,即便日落了,明日还会升起,千万年如此,唯独这茶杯里的水,溢出之后,再也收不回来了。”
诸葛雨想了想道:“那我换一个大杯子,不让他溢出来。”
莲花上人哈哈大笑,道:“这世间最大的杯子能有多大?可能装下这莲花山上的湖水?”
诸葛雨不假思索:“那我就做很多个大水缸,总能装得下。”
莲花山上人似有引导的意味,继续道:“那若是江河湖海里的水呢?你如何装下”
诸葛雨沉默了,江河湖海的水何其多,怎么可能装得下。
莲花人慢慢品着茶,任由她思考,也不打断,茶喝光了就自己倒。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诸葛雨眼睛一亮,说道:“师父,你诓我!”
“胡说,师父怎么会诓你?”
说着还故意摆了一个生气的脸:“你现在像一个受损的小小茶杯,师傅教给你的武功就像这水,会溢出去,你却装不下。”
“如果杯子不够大,如何能装得下江河湖海,如何能装下那日月星辰,如何能握紧你手里的乾坤。”
诸葛雨抽出腰间的乾坤刃,细细思考着老头子的话。
片刻后抬头,一双大眼睛泛起光芒:“师傅,我知道了,可是你说的月盈月缺,和我学的武功有什么关系?”
“人力有时穷,这装水的杯子也不可能无限大,等你入境之后,想要变得更强,终究是要借助这日月星辰、天地洪荒的力量,那时你就会发现你手里的乾坤太小,装水的水缸不够大。”
“等你哪天能明白,如何才能装下江河湖海里的水,你就可以入境了。”
诸葛雨似懂非懂的点头:“师傅,那我们今晚继续去看月亮。”
老头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急,今晚或许会有客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