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雪,足足下了半月有余。
山川河流,全被覆盖,连路都不见了踪影。
但这对于林武帆,林象、牛午归几人来说,完全没影响。
没有了那些蛮兵的拖累,三人南下的速度更快。
天色阴沉,雪花纷飞。
被大雪覆盖的连绵群山之间,依稀还能看见一条不宽的道路轮廓,如同丝带,将山与山连接起来。
三人正快速南下,只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要不是为了节省体力,踏雪无痕,对于三人来说,丝毫没有难度。
林武帆忽然停下脚步,牛午归和林象也在他身旁停下。
“这是......”
林武帆看着前方道上被马蹄踩得一片混乱,溅起的泥水洒落在白雪上,满是污渍。
马蹄印沿着道路,朝着川都城的方向,一直向前,明显是奔着川都城去的。
根据痕迹来看,这是一支整齐的小队,起码有四五十骑以上。
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此地距离川都城已经很近,莫非北胡人已经深入到如此地步?”
牛午归捋了捋胡须,摇头道:“就算蛮军已溃败,仅凭留守龙门关的北胡兵,几乎不可能打到川都城来。”
“无论怎么说,蛮军还有十万新兵,蛮王才智过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北胡兵大举南下,要说是小股探子倒有可能。”
林象单手立于胸前,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若是剃了头发,换上僧衣,妥妥的得道高僧模样。
要不是他言语行事正常,林武帆一度认为他被妖僧附体。
这与以前的林象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对此,林武帆也没办法,只要他心智能恢复正常就好。
听到牛午归的分析,林武帆点头道:“此地距离龙门关数百里,又极其逼近龙门关,即便是一股探子,也不容小觑。”
当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十万蛮兵到底在做什么,让人摸到了屁股后面都不知道。”
牛午归神色不变,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笑意:“要是川都城一破,黔阳城和湘阳城危矣。”
“多说无益,先回川都城,与兄弟们汇合再说。”
林武帆,抬脚继续南下,他算了算,按照这样的速度,天黑前应该能赶到川都城。
只是没走多远,便看见前方出现了几个人影。
三人放慢速度,如同普通人一样,来到近前,才发现是一支接亲的队伍,
说是接亲,实际只有四人,新娘新郎,外加另外两个挑萝的男子。
新娘新郎十五六岁模样,穿着都很普通,只在头上和胸前,用红布点缀,这才凸显出一丝喜庆。
如此战乱不休的时代,这个场景难得一见。
林武帆也知道,贫瘠的时代,哪有那么多八抬大轿,吹吹打打,更多的情况是,只需两块肉作为聘礼即可。
八抬大轿,吹拉弹唱,那是少数官绅富豪才能办得起的场面。
那新郎也见到了三人,很热情地邀请同行,同时取出三块用红纸包裹的糕点:“三位,这是我娘亲做的糕点,尝尝。”
能看出新郎很开心,也很淳朴。
林武帆道了一声谢,接过糕点,还没撕开包纸,忽听其中一个挑萝的男子到:“二草,这些饼是你娘亲千辛万苦做出来的,可要省着些吃,那些不认识的外人啊,就不用给了。”
林武帆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牛午归和林象似乎没听到一样,撕开红包纸,露出又黑又黄的糕点来,一口直接塞入嘴里。
看着卖相不是很好,但有一股淡淡清香弥漫开来。
那新郎一脸尴尬,他看了一眼那男子,见他没看这边,才小声道:“那是我大伯,我父亲早死,是我大伯抚养我长大,还请不要介意。”
林武帆自然不会和老汉一般见识,只有经历过贫苦的百姓,才会珍惜每一颗粮,再正常不过,说不定聘礼和嫁妆都是好几户人家凑起来的。
当下笑了笑,道:“兄台哪里话,如今乱世,你我素不相识,还如此慷慨,我感激都来不及。”
二草随后给三人介绍,挑萝的一个是他大伯,另外一个是他二伯。
新娘是隔壁村的,名叫金花,在介绍完新娘后,他还凑到牛午归耳边低声:“我大伯和我娘亲都很喜欢金花,说她壮实,能生,又能干活,老辈子您给看看,是真的不?”
林武帆一愣,扭头看去,只见牛午归不知何时挺直了身子,步履飘飘,负手慢行,再加上他浑身散发出来一股上位神仙般的气息,让人误以为是不出世的高人。
二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和他并排一起走的金花却是听到了,只见他红着脸骂道:“二草,你皮痒了不成?敢嫌弃我?”
二草大惊,随即就换上一副笑脸,忙说不敢。
牛午归似乎很喜欢二草这种自来熟的性子,只见他微微一笑,神色自若道:“金花姑娘天庭饱满,珠圆玉润,两腮带红,有旺夫之像,你们日后定会恩爱和睦,儿孙满堂。”
两人听闻此言,都露出了笑容,金花的脸也更红了。
虽然他看起来壮实,但毕竟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二草大伯只哼了一声,面上很是不屑,轻声嘀咕了几句。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一字不落落入林武帆耳中,大概就说江湖骗子之类的。
但他二伯却不一样,满脸笑意。
相互熟络后,林武帆才上前:“二草,你们一路来,可有遇到一队骑马队,约莫五十人左右?”
“马队?”
说到这,二草就有些慌了,不仅是他,就连他大伯二伯都扭头朝林武帆看来,脸上同样有惊慌之色。
要知道,有马队出现,就意味着危机,因为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马队,如今大雪封山,商旅更是不可能。
在他们印象中,出现马队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马匪,一种是蛮军。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二草摇了摇头:“林兄弟,你别吓唬我,这一路来,我们可没见到有马队。”
他大伯抬头四望,没见到马队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瞪了林武帆一眼道:“吃了喜糖,就说些好听的,别总说晦气话。”
林武帆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要是他说,出现的马队有可能是北胡铁骑,不知四人又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