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棠睁开眼睛时,医务室的挂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三点。
她刚从完全混沌的梦境里清醒,入眼便是医务室内存在感最高的挂钟,这时只是定睛一看,便起了重新睡回去的心思。
……这个时间,考核区那边估计都已经点完名了……而我却还在这里——这是哪儿来着——管他的肯定反正不是考场,我也不该躺在一张床上——现在肯定已经迟到了……完了,是梦吧,应该是梦吧,再躺回去我就能醒来吗——
可最后垂死挣扎的念头终究占了上风,李诗棠眼睛一瞪,跟着就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直起身来。可下一刻,她的胸腔中便扩散开了一阵无力感,让她连大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说挪动手脚了。
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但因为一时慌乱,竟不能分辨出来。
“……你最好不要乱动。”
这时,一个闷闷的声音陡然响起,它来源于钢架床四周拉起的帘子后面,那里立着个模糊的人影,随着帘子的褶皱微微摇晃着,朦朦胧胧,极不真切。
李诗棠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还在梦里,要不就是她大白天撞鬼了。
这个时候,那个闷闷的声音接着道:
“你的身体现在就像一条接近干涸的河流,只有几滴残存的河水……现在最该做的,是冥想恢复魂力。”
李诗棠闻言,立刻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体的状况,果然如那个声音所说,自己现在的魂力只够勉强维持身体的运转,一滴多余的都榨不出来了。
怪不得这种状态似曾相识,仔细想想,她也不是第一次耗尽魂力了。但以往她一觉睡醒,体内的魂力基本也就运转回来了,这一次却不同,她清楚记得自己是在比赛末尾时晕过去的,距离现在起码过了五六个小时,可自己却依然虚弱,这就很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温何两人竟然都没给她留下什么信息,连张纸条都没有,似乎相信她能迅速接受现状——可她连上一场比赛她们赢没赢都不清楚!
“要是输给了郑明昊,我那一万块金魂币就真打水漂了……”
“可换个角度来想想,连张纸条都不留给我,会不会是因为这无关紧要?反正我们队伍赢了,打完下一场比赛再过来告诉我也可以……”
“……这是极为乐观的想法啊……可温蒂不是那种接受不了失败的人,输就输了,反正输给的是魂尊队,一万块赌注也是我来出,左右不丢人……也不对,按她那视金钱如豺狼的性子,可能会找郑明昊赖账……”
想归想,李诗棠也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连下地走路都够呛,更别提参战什么的了。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静下心恢复魂力。
她又带着几分谨慎地看向了对面帘子后的黑影。
不管对面是人是鬼,出于礼貌,她都得先道一句谢。
“谢谢您的提醒。”李诗棠微微颔首,对那道黑影轻声道。
帘子后的那道人影毫无波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李诗棠也不再理他,闭上眼睛,沉下身心,运行起全身的魂力来。
不同于之前的粗略检查,当她将精神下沉到魂力运行的核心区域,也就是丹田时,她惊喜地发现,丹田处能供给的魂力比之前增加了几成,就连魂力的质也连带着提升了!
而这种提升,是只有魂力“走上”一个台阶才能带来的!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等级可能从十八级升上十九级了!
不是吧……做了个压缩蜂窝蛋糕,榨干了魂力,这还能升级的?李诗棠连忙平复下呼吸,再次用精神力“观测”了一下聚拢在丹田和经脉处的魂力,得到相同的结论后,这才放松了表情的管理,嘴角微勾,看上去很是得意。
这是什么原理……虽然魂师界里普遍认为战斗是修为增进的催化剂,但我是个食物系,也没跟人真枪实刀地拼过啊……难道那压缩蜂窝蛋糕真这么有用?以后得多做点……李诗棠压下上扬的嘴角,收敛心神,进入了冥想状态。
当了这么久魂师,虽然不知道别人的情况,但李诗棠已经擅作主张地把自己的冥想状态归为了两类:轻度和深度。一般来说,她用来开夜车修炼的都是深度冥想,意识下沉,几乎只保留了运转魂力的挂机部分;而轻度冥想时,她总能发散思维,神游天外,故而修炼效率不高,但在陌生环境里时,却能保留一两分警戒。
此时在医务室内,李诗棠顾及到帘子外的不明人影,以及自己现在是恢复魂力的状态,不需要太过考虑修炼的效率,所以采用了轻度冥想的方式。
这两种方式的外在特征估计十分相似,因为在李诗棠进入冥想不久,先前那个给予提示的声音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音量极低地出现了:
“真好啊……真羡慕啊……”
“进入状态能这么快,气息又如此平稳,肯定是很好的武魂吧……”
“要是我的武魂是这样子的,那该多好啊……”
“嘻嘻,好想要……”
这一通喃喃自语回荡在医务室内,虽然极其轻微,但依然传入了李诗棠的耳中。原本她用轻度冥想是为了保持基本的警惕,可现在却后悔了,巴不得立刻转为深度冥想让思维沉寂,或者被子一盖头直接睡回去。
——这样她就不用脑补帘子后是个什么东西了啊!
——虽然史莱克学院内不可能有危险分子但她就是忍不住开始被害妄想啊!
——毕竟都有独孤学长那样的先例了!
——可今天这位好像更重量级啊!
就在李诗棠额头不住地渗出汗珠时,那个幽灵般的声音突然止息了,医务室内重归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李诗棠可不会放松警惕,她刚才可是确确实实地听到了那种幽灵般的低语,不是幻听,更不可能是耳鸣!
难道说,这人也知道自己碎碎念的声音很大,所以闭嘴了吗……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完全缓解不了自己的紧绷——也许只是她的自我感觉,可那低语的突然消失不但没让她放心,反而让她感到了莫名的惊悚。
这就像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或者换个更贴切的说法,每部恐怖片高潮前的那一点诡异的和平。
……也许这道黑影不是学院的前辈,而是什么徘徊在医务室的幽灵?因为生前武魂太差所以惨死,可能还和学院有过节,所以徘徊在学院内袭击史莱克的学生……这什么鬼片的前置情节……但斗罗大陆真的会有鬼吗……哈,邪魂师都能炼制灵魂了,为什么我冤魂不能成鬼?这很合理……
李诗棠一面在脑子里继续胡说八道,一面竖起耳朵去听周围的声响,一面还能维持着体内魂力的运转,一心三用,算是面面俱到。
很快,她就听见了一丝细微的风声。
以及帘子被掀起来时布料的摩擦声。
在她意识到这一切时,一道带着丝丝凉气的气流便已飘入了她的耳朵:
——“你……也在听吗?”
……李诗棠的心跳似乎停了一刻。
这个瞬间,她的汗毛根根竖起,一阵凉意直窜大脑,可她没有尖叫出声,而是伸出手,一把拉开了声音方向的帘子!
唰!
挂起床帘的拉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李诗棠猛一睁眼,却和一双清澈坚毅的绿眼睛对上了视线。
想象了几百种的恐怖画面没有出现,这让李诗棠顿了好几秒,才愣愣开口,说出了来人的名字:
“上官晴……同学?”
帘子后正是金发碧眸,站姿笔直的上官晴。她一手提着个小包,祖母绿的眼眸里还流露出些许疑惑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嗯,下午好,李诗棠同学。”
“我是来替郑明昊他们送赌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