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立刻反应过来:
“你在怀疑史莱克和永临?”
朱映婕摇摇头:
“我不知道,但眼前这些东西起码可以证明‘不问天’的建立并不单纯。不管永临和史莱克选择这里是为了什么,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我知道了。”温蒂点了下头,没再说话,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盯着石床,又垂了下去。
朱映婕仅仅是通过这些设施来推断“不问天”背后的猫腻,所以才怀疑“不问天”的立场;但换了温蒂,她思考的东西还要再多一些。
自己给“不问天”当打手的那段日子,确实替那帮人收拾了不少闹事的魂师,知道他们会把人押往地下室,却从来没想过那些闹事的魂师下场如何;不过现在看到这些地牢和刑具,她就算再糊涂,也隐隐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了。
而“不问天”与永临商行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李诗棠的父亲李寞才,既是永临商行的经营者,同时还建立了“不问天”,“不问天”地下这些用途不轨的设施,多半和李寞才脱不了干系。
——李诗棠知道这些吗?
突如其来地,温蒂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知道自己父亲在“不问天”地下做的勾当吗?如果她看到这些东西,她会怎么想?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温蒂用力晃晃脑袋,赶走了脑内的疑虑。
这个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骚动的声音。
——“去死!”
就在学生们集中的地方,楚清风按住了面前绑匪的脑袋,他身上魂压与杀气一并爆发,手臂现出冰刃,狠狠砍入了下方的脖子中!刹那间,血红喷泉便从缺口奔涌而出,溅满了他表情凶厉的半张脸。
像是还嫌砍得不够快,楚清风亮出自己那排尖利的鲨齿,对着绑匪仅存的半块脖子就要一口咬下!
忽然,一根质地粗糙的牛皮腰带从后伸到楚清风的嘴巴前边,一下勒住了他的嘴!
“别乱咬东西,会出事的。”何璐秀眉微蹙,她手持腰带两头——那是她刚从某个绑匪身上取下来的战利品——站在楚清风的身后,用力把他的脑袋往后扯着。
“里、里干什么!”楚清风口齿不清地反抗,鲨齿咬下,竟然直接咬断了口中的皮带。他重获自由,指着只剩半截脖子相连、却仍在不断挣扎的绑匪,对何璐喊道:
“你是没看到他刚才突然咽气,又突然复活的样子吗!我要再杀他一遍,为什么拦着我动手?!”
“你当然可以动手,”何璐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举着那两截断掉的腰带,“但别动口呀。”
不知为什么,她的语气竟有些委屈,跟刚才迅猛出手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周围的学生们虽然都很震惊,但看见何璐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时间竟也不知谁先动的手了。
“你……”楚清风的嘴巴边上还有刚才皮带勒出来的痕迹,他忍住反手一刀砍向何璐的冲动,胸膛剧烈起伏,“最好解释清楚你刚才在干什么!”
“会复活的尸体里,可能有某种寄生虫。”何璐委屈的语调突然恢复了平静,她指了指楚清风染血的冰刃,“它们主要通过口腔传播,如果你想杀他们,最好是用这个。”
“你怎么知……”楚清风刚要追问,就见绑匪的尸体再次剧烈抖动了一下,他的冰刃条件反射地一抖,利落地把剩下粘连的部分也砍断了。
人头落地,这幅骇人的景象足够把大多数学生都镇在原地,从刚才绑匪暴毙到诈尸,再到被楚清风斩落脑袋,真正上前阻拦的也仅有何璐而已。
何璐叹了口气:
“从头说起就太浪费时间了。但我跟温蒂在救出你们的时候,的确见到了他们脑袋里的寄生虫,你要是一口下去,没准就染上了。
“然后,你就会像他们一样暴毙,再成为非人非物的……丧尸。”
楚清风的眼角一跳,明明心里在后怕,嘴巴却咧开了:
“‘丧尸’?原来这种东西有名字。”
何璐轻轻摇头,语气无奈: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的名字而已。”
温蒂赶回来时,这两人俨然是一副握手言和的态度了。她从其他同学嘴里知道了来龙去脉,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我们赶紧出去吧,”郑明昊颇为忌惮地扫了一圈屋内的黑蛹,“反正情报也问到了,也知道这帮山贼是什么来头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和‘寄生虫’又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别跟他们纠缠为好。”
没有异议,所有人,能战斗的一年级生,不能战斗的二三年级生都迅速动身,前往通向上一层的阶梯。温蒂、郑明昊、楚清风、巫罗、朱映婕这些能战斗的作为断后人员,守在唯一的楼梯口前,最后才走。
也是在这时,变故突生。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一个个严实密封的黑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异动,无数细碎但让人背脊生寒的声响从黑蛹中传出,听起来就像……
——像里面的人在疯狂地抓挠着蛛丝结成的蛹,想要破蛹而出!
但郑明昊的蛛丝附带虚弱毒素,能被包成黑蛹的人本就无力挣扎了,怎么可能在这时齐齐活动起来!
“难道……他们也变成丧尸了?”巫罗指尖发颤地推了下眼镜,推了一下又一下。
楚清风摩擦着牙关:
“有没有变成丧尸,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想战斗想疯了?”朱映婕头也不回地驳斥,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激动,“房间的人还没撤完呢!”
“那就傻站着等他们钻出来?”楚清风分毫不让,“现在还想着摆你的架子吗!大小姐!”
郑明昊没有参与争论,他黑发垂地,疯狂攒动,第一魂技“丝涌”发动,一层层晶亮的蛛丝缠上发出抓挠声的黑蛹,进行加固,但止不住黑蛹的骚动越来越明显。
就在众人的神经愈发紧绷时,突然,所有的黑蛹都安静了下来,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温蒂顿了顿,一步踏出,沉声道:
“扫把头,把最远那个蛹打开。
“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们先走,我来解决。”
这话说着,她右手白光一闪,多出了一把锋利的魂导匕首——那是小巷山贼手中获得的战利品。
“……你也疯了?”
不止语气惊异的郑明昊,就连稍微冷静些的朱映婕与巫罗都望向了温蒂。
只有楚清风态度激昂,跟着上前一步:
“好样的!我跟你一块留在这里!
“不把这群难缠的东西杀光,我今晚可睡不着!”
郑明昊左右看了看这两个外貌截然不同,但行为却分外一致的同学,半晌,也只能吐出一句:
“我可不给你们收尸!”
他缓缓解开了最远处黑蛹的蛛丝。
然而,当那黑蛹的内里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时,做好最坏打算的郑明昊,随时准备撤退的朱映婕与巫罗,跃跃欲试的楚清风,周身气压降到最低的温蒂,都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黑蛹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人,没有衣物,没有血,除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成年男性的印子,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曾经有个人被裹在里面。
“……”五个一年级生丧失了刚才草木皆兵的感觉,他们面面相觑,终于露出了点符合年龄的茫然。
楚清风首先发问,天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什么情况?”
巫罗的右臂现出赤红龙鳞,他提议道:
“把所有黑蛹都打开看看?”
郑明昊用力闭了闭眼,手指微动,将那些黑蛹从远到近,一个一个地接连打开了。
结果当然也摆在了他们的眼前,黑蛹内部一无所有,无一例外。
“怎么回事?”见到这平和而诡异的一幕,朱映婕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上三分,“里面的人怎么凭空蒸发了?”
“妈的!”郑明昊终于忍不住了,“这帮东西比想象的还邪门!”
“全是空的?”楚清风磨了磨后槽牙,反而露出了笑容,“哈,我还以为能干一仗!”
巫罗放下了备战姿态,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刚刚那些黑蛹的骚动,难道就是那些尸体消失的前兆?”
他望向面色平静的温蒂,像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温蒂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另起一头:
“我亲眼见到过那些人脑袋里的寄生虫消失。这就说明,它们不是实体,但仍能起效,只能是某种魂技了。
“既然是魂技,那肯定有某个寄生虫魂师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这些被寄生的人离奇消失,恐怕跟这个魂师脱不了干系。”
她望向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悚然之色的同学们,一字一句道:
“狐狸女撤退前跟我说过,哪怕是起死回生的尸体,终究也只是具尸体而已,活了就再杀一次,再复活就再杀一次,没什么好纠结的。
“但当它们变成敌人手里一股能随时调度的力量时,就不止是‘丧尸’而已了。
“出了这个地下,我们恐怕还要面对更多的丧尸,它们身上的寄生虫作为那个魂师力量的体现,还会弄出更多奇诡的现象,要尽早习惯了。”
听完温蒂这番话,郑明昊是再也绷不住状态了,他以近似哀嚎的语气低语道:
“我就是想给圆圆买件礼物……到底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楚清风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
“放宽心,起码她没在这儿遭罪是吧?”
“……”朱映婕白皙的脸黑了三分,巫罗扶了扶欲掉不掉的眼镜架,提议道:
“我们快点上去吧。”
……
“不问天”三楼,某个“百花间”内。
绿发碧眸的独孤远站在散发焦味的尸体前,用手帕轻掩住口鼻:
“真复杂,我以为就是一堆山野的老鼠上赶着找死呢,没想到还是群大头兵啊。这下怎么办,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