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
    茶肆中，一个没有姓名但出场画面颇多的人物出现了。
    “哎，听说了吗？”
    “我……我又过时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过没过时？”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过没过时？”
    “等会，有点乱，我捋一捋啊……算了，就宁远侯府顾家那事，听说了吗？”
    “嗐，你说顾家啊，不就是打儿子吗，前些年打的还少了？这都不算新闻了，汴京人都知道。”
    “哎～哎哎哎～过时了吧，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艹！我就知道，小二，上茶，上好茶！”
    “承让承让。”
    小二照例上茶，照例驻足，跟一帮人齐齐围着听。
    “啧～哈……好茶。”
    “别好茶了，快说！”
    “急什么……好好好，今天咱们要说的啊，是那顾家二郎，也就是从小打到大那个，顾将军乃是南征交趾的有功之臣，俗话说，成家立业，这立功封赏官身定，自然就要考虑成家的事儿，别看宁远侯打儿子的时候是真打，人家疼儿子的时候也是真疼，你们知道他给顾将军说的哪家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因为人家女方嫌丢人，连提都不愿意提！”
    “不至于吧，顾将军才立了功，还受了赏，怎么就丢人了？”
    “你们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顾将军确实骁勇善战，但不代表品行端正。”
    “这倒是，早些年，那顾家二郎可是青楼常客，可是风流的很！”
    “还不止呢，我听说呀，顾家二郎打小就好色，小小年纪院里美婢无数，啧啧～”
    “哎！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女方家里不愿意，就跟小小年纪美婢环绕有关，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样那样……酿酿酱酱……就有了身孕！”
    “这……这么快乐的吗？”
    “哎？这谁家孩子，赶紧领走啊，教坏了可不负责！”
    “可是我听说，这些王公贵族家里规矩森严，不会随随便便让通房有子嗣。”
    “规矩？那都是管下人的，管得了衙内舍人？”
    “别打岔，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当然是被灌药落胎发卖咯，顾家二郎可还没成亲呢，那是万万不能先有子嗣滴。”
    “哎呦……好好的一条命，真是造孽呦！”
    “谁说不是呢，人家女方就是听说了这个事，才反悔不干了，把顾侯爷气的呀……”
    ……
    流言，或者说并非完全的流言，只是过于隐秘，而且事情久远，不为外人……可能还有当事人所知罢了。
    作为汴京有名的浪荡子，宁远侯府顾家的二公子可谓名声在外。
    想要达到这种人尽皆知的成就，非一日之功，且需积年之力。
    说到积年之力，那就不得不提“汴京谁人不知贤良淑德”的小秦大娘子。
    顾廷烨生母白氏早逝，其后顾偃开便迎娶前岳家的姨妹，也就是大秦氏的妹妹，小秦氏。
    彼时顾廷烨尚且年幼，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饮食起居自然皆由后妈小秦氏照顾。
    多年的悉心呵护下，顾廷烨心中的母亲形象基本都来源于小秦氏。
    至少在顾廷烨看来，那真的是细心呵护。
    因此不客气的说，小秦氏就是顾廷烨心中完美的母亲。
    温柔善良，细心周到，关爱非常，简直是比他亲爹顾偃开还像亲的！
    但顾廷烨不知道的是，这个被他当做亲生母亲一样敬爱的后妈，满心都是对他的算计。
    一边周旋在父子之间挑拨离间，一边溺爱纵容顾廷烨，企图把他养废。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顾廷烨还年幼时，小秦氏便往他院子里塞了不少漂亮丫头。
    顾家二郎花花太岁的名声，也是由此开端。
    谁家正经公子院里那么多漂亮姑娘啊？
    院里那么多漂亮姑娘那是正经公子吗？
    下流～
    年纪轻轻就这么好美色，长大了还不风流成性？
    （二宝子:点我呢？是不是点我呢？）
    休说出身诗书之家且本身就自律的长柏，就说同为勋贵，甚至比宁远侯府还要档次高的齐国公府，平宁郡主和齐国公就齐衡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都不会过于宠溺娇纵。
    身为现代人，你可以说平宁郡主高傲，但站在齐国公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上，平宁郡主的选择，不能说错。
    世家大族的联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或强强联合，或于宗族助益，从来都不是一句“我喜欢”就可以的。
    现代社会如此，古时更是如此。
    齐衡身为齐国公府唯一的男丁，本身就肩负着整个家族的重任，他的婚姻本就不能自主。
    很正常。
    平宁郡主不愿意他娶明兰。
    也很正常。
    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平宁郡主只是做了自己应有的判断，怪只怪世事无常，局势动荡。
    不是每个人都有上帝视角，可以发现相对不熟之人的真善美。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上帝视角，可以发现身边至亲之人的假恶丑。
    譬如顾廷烨。
    可怜的小顾同学不知人心险恶，错把狠心当好意，心里还着实感激了小秦氏这个后妈好多年！
    在小秦氏之前，顾偃开娶了白氏做续弦，填了侯府大窟窿不说，还颇为富余，一下子缓过劲来，再也不复以前那般拮据。
    侯府月例丰厚，再加上小秦大娘子的有意为之，小丫头们便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莺声燕语的围在顾廷烨身边，盼着哪天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不是很眼熟？
    没错，跟荣国府二宝子的情况很类似。
    （二宝子:怎么……没完了呢还！）
    同样是一个男主子，同样是一群女孩子众星拱月，同样是……
    小小年纪就失了阳。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的小丫头们渐渐也都出落成了少女模样，院子里的明争暗斗也多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小秦氏期盼已久的事情发生了。
    前有刘姥姥……呸不是，串台了，前有二宝子初试云雨情，后有二狗子首入桃花源。
    这样那样，酿酿酱酱后，院子里一个丫鬟被查出有了身孕。
    豪门贵族家的公子哥，有几个通房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简直太习以为常了。
    也就辽国公这样的。
    既没有亲长去给他操心，又出身贫寒没条件，还小门小户不懂什么规矩教养，才会在新婚夜才交出第一次。
    出身寒微嘛，没办法。
    但凡稍微有点家资的，基本上都会给家里的儿子准备上那么一两个“人事专员”。
    专员归专员，可不代表就能上位，只是负责教导公子人事，或者替公子排解欲望。
    说句不好听的，性质和玩物类似。
    在少爷成亲之前，这些通房丫头根本不能提到姨娘的位置，因为不符合礼仪规矩。
    纳妾，是需要妻子点头的。
    所以盛纮能安安稳稳走到今天，王大娘子有很大的功劳，不然只盛纮和林噙霜私相授受暗通款曲这一点，就能拿出来做很大的文章。
    更不用说后面的宠妾灭妻。
    婚前通房连提妾室都不能，更不用说孕育子嗣，未婚有嗣，有辱门风，影响名声，人家会觉得不是正经人家，很妨碍公子将来议亲。
    所以顾廷烨的贴身丫鬟有了身孕，顾偃开恼怒非常。
    老子教你武艺，锤炼身板，为的是让你将来出人头地，给侯府争光添彩！
    你个小兔崽子可倒好，不给老子争光，反倒给侯府抹黑，一身的本事全特么用到床上那点事儿去了！
    没出息的玩意！
    顾偃开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人给那个有身孕的贴身丫鬟灌了凉药落了胎，远远打发出去。
    顾廷烨虽然当时心智不成熟，但受顾偃开影响也有那么几分义气在心，想要护住自己的贴身丫鬟。
    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顾偃开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气的捆起来暴打一通，还把他院子里的丫鬟们全都赶走了。
    亲娘留不住，没了。
    丫鬟护不住，没了。
    孩子保不住，也没了。
    啪～
    全没了！
    这一下，彻底激发了顾廷烨叛逆的心理。
    口口声声为我好……
    为我好就是把我身边亲近的人全都撵走吗？
    为我好就是对别的兄弟姐妹温声细语，对我拳脚相对吗？
    父亲大人，你究竟是为我好，还是看不得我好？
    为我好……呵～我还偏就不好了！
    赶走我一起长大的小姐姐，我还能到外面去找小姐姐，有本事你把全汴京的青楼楚馆封了！
    自此，叛逆的顾浪子便开始了自己的勾栏听曲之旅。
    此举正中小秦大娘子下怀！
    小秦大娘子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为顾廷烨大开方便之门！
    一边苦口婆心的劝合父子俩，一边暗地里在顾廷烨出去喝花酒时派人给顾偃开报信儿，一边还暗戳戳使人往外散播顾廷烨流连勾栏瓦肆的消息。
    还怪忙的嘞～
    顾廷烨自甘堕落，风流成性，败坏门风，把顾偃开气个半死，逮着就是一顿打！
    有一说一，宁远侯府这个家多少年了还没散，全托顾廷烨抗揍的福！
    但凡顾廷烨命不够硬，都能被顾偃开打死个五六七八九十回了！
    不过这一次小顾同学显然有点犯太岁，才被打的下不来床，伤都还没好利索，就又迎来了顾偃开“爱的鞭策”。
    要问顾侯爷为何如此心狠？
    因为原先约定好的亲事黄了，人家余家不干了。
    正如小秦氏所想，顾偃开确实早早就为顾廷烨相看好了，甚至私底下都已经和余家交换过意见，让小秦氏着手操办不过是走一走流程。
    宁远侯府是武勋，朝廷又向来忌惮武将，跟余家这样的文士人家联姻，中和一下成分，这不难理解。
    武见文，天然低一头，而且人家余家的家世不算低，配顾廷烨也是妥妥的。
    顾偃开给顾廷烨选的这门亲事，不能说，只能说很好。
    顾廷烨浪荡不堪的名声在外，余老太师本是不愿的，奈何大儿子后娶的继室余方氏非常乐意。
    余方氏相中了顾廷烨的家世和前程。
    顾廷烨出身宁远侯府，也称得上一句家世显赫，又投身靖北，在朝廷新……不算新，旧不算旧，但确实贵重无比的辽国公手下。
    大宋的军队虽然不是全都由辽国公说了算，但大宋的军功，说句不客气的话，近些年基本上都出自辽国公之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靖北一脉前途无量。
    何况顾廷烨不仅在北伐前辽中崭露头角，还在南征交趾中立下大功，简直是妥妥的金龟婿！
    余方氏自然乐意。
    余方氏愿意，余家大儿子也愿意，余老太师不愿意也没办法。
    总不能因为这个闹得家宅不宁吧？
    而且儿子和儿媳的思量也不无道理。
    再者顾廷烨近两年似洗心革面一般颇为争气，又有宁远侯府和辽国公府这样的人脉关系。
    左右不是老两口最疼爱的余嫣然，余老太师便也勉强答应了。
    谁知临到头，忽然又闹出这样的事来！
    顾廷烨故态复萌的流连烟花柳巷不说，以前的老底儿也被人翻出来嚼舌，名声都臭大街了，余老太师如何还能同意这门亲事？
    当即就给回绝了！
    任凭大儿子和继儿媳如何恳求如何闹腾，任凭顾偃开如何解释，余老太师都坚决不同意。
    清流士家丢不起这个人呐！
    余老太师觉得丢人，顾偃开也觉得十分难堪。
    逆子，逆子啊！
    你爹我辛辛苦苦给你找媳妇，登门相求，低声下气，好言好语，不知道赔出去多少面子，结果全都付诸于流水！
    你可太给你爹长脸了！
    被撅了面皮的顾偃开，回头就把气撒在了顾廷烨身上。
    “要不是你以前胡作非为，缘何会有今日之耻？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逆子看打！”
    顾廷烨麻了。
    怎么……怎么又开始了？
    这没完了吗你！
    pia～pia～pia～
    长者的慈爱关怀，老父亲的鞭策，一下一下落在顾廷烨身上。
    旧患未愈，又添新伤，饶是顾廷烨命硬抗揍，也禁不住疼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最后甚至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留下一句话:
    “快去请如来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