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芷宁又是高烧好几天,昏迷前,她好像听见贺璟的声音,他叫她燕小六,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贺璟根本就没认出来她,又怎么可能会叫她燕小六。
干!喉咙里跟火烧一样干。
“水、水……”
燕芷宁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扶起,喉咙里划过一丝冰凉,她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喟叹。
睁眼,入目的就是一双指节分明的大手,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手。燕芷宁侧抬起头,撞入一双被鸦羽般的睫毛覆盖了大半的深邃眼眸,眸子里,似乎有些……担心?
燕芷宁惊呼出声,“贺璟?”原来她昏迷前不是幻觉。贺璟真的认出她来了。
看到她醒了,贺璟粗暴的将她扔回床上,毫不留情。好吧,刚才看到的关心大概是错觉。
燕芷宁顺势往被子里缩了缩,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军营里,如果说她是为了赎罪吧!贺璟肯定会百般嘲讽她。贺璟那天在她的床边跟她说他这辈子不会再回京城了,明显就是不想见她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可以肯定的是,看见她,贺璟肯定不会高兴就是了。
她躺在被窝里装死,但是贺璟显然不会放过她。“公主屈尊大驾来这种地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末将担待不起,末将已经通知二皇子过来接公主了,不出几日就到,公主好好休息!”
“我不回去!”
燕芷宁用被子捂着头,声音嗡嗡的。
贺璟没有理她,转身出了营帐。
“唉!”燕芷宁蜷着身子在被窝里长叹一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她皱着眉用力吸了吸不太通畅的鼻子,大概是那天晚上大半夜跑主营帐偷看着凉了。现在这身子,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卫子英事先不知道燕芷宁已经在军营了。那天两军正在交战,刀锋相交,箭雨如林,她担心贺璟,目光空闲之余一直在关注着他的身影。原本贺璟与温仪对阵,打的不分胜负,她心里正着急,没想到贺璟居然直直的撞到了温仪的剑招上,直奔他身后而去,救了一个差点被箭射中的小卒,之后,那小卒昏迷在地,贺璟更是背着那名小卒,杀出重重包围。她十分不解,等她提着剑冲到贺璟身边,看清小卒的那张脸后,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贺璟从帐篷走出来后,看见卫子英正站在不远处。她走上来脸色严肃道:“阿璟,公主不能留在军营。”
贺璟冷着眉眼,淡漠道:“我知道,二皇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会将公主带回去。”
呼!卫子英心里松了口气,这几日贺璟一直贴身照顾着燕芷宁,她就怕贺璟是余情未了,舍不得放燕芷宁走。
“那就好……阿璟,你的胳膊该换药了,我帮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看着贺璟如此不近人情的模样,卫子英忍不住问道:“阿璟,你不愿意与我亲近,是不是因为你对公主还心存幻想?你别忘了,祖母和伯父是怎么死的!”
贺璟身形一顿,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阴沉,眼里染上了一层戾气,“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不该忘的我不会忘,她若不是公主,早就在我剑下死千遍万遍了。”
这段时日,贺璟经历家中巨变,这些时日又在战场上沾染了不少鲜血,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坏脾气的恶劣少年了,现在的他,动起怒来,能让人感受到恐惧。卫子英打了个寒颤,自知失言,现在提贺家的事,无异于揭贺璟的伤疤,不管对面是谁,他都会发疯。
“是我错了阿璟,我不该提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贺璟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了卫子英许久,那积攒在眼里的盛怒在他的克制下一点一点散去,卫子英对他们贺家有恩,他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他语气软了几分,说道:“我也有错,不该对你发火!”
卫子英是万万没想到贺璟会在她面前低头认错的,以前的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认错,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她一时哑然,贺璟走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营帐又不隔音,燕芷宁也没聋,外面的谈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她没想到贺璟居然恨她至此,她被子捂着半张脸,垂着双眸,看不清神情,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她站在贺璟的角度,也会想捅自己一刀吧!
沈寂!燕芷宁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里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沈寂!
主帐被燕芷宁占用了,贺璟临时在杨将军的帐篷里议事,有士兵突然惊慌失措的来报,“不好了将军,不好了,咱们的粮草被毁了!”
粮草对军营的重要性不必多说。杨将军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倒也没有过于惊慌,两军交战,互相毁粮草的事情也不少见,他说道:“起来说清楚,哪里的粮草没了,损失多少,有无伤亡?”
士兵站起来喘了两口气说道:“回将军,前几日从丰县运过来一批粮草,在途中的时候遇到有一批人来抢,目测大约五六十人左右,他们抢不过就放火烧,现在那批粮草已经都没了,死了八个兄弟,六个重伤,其余的都是轻伤。”
这个节骨眼上,会生这事端的,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跟西临的人脱不了关系。杨将军大骂道:“狗日的西临人,打不过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粮草是从哪里运过来的?”
贺璟冷着脸说道:“西临的九皇子在北燕生活了那么久,对北燕国情十分了解,丰县是北燕出名的产粮地之一,他能猜到运送路线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现在两国交战,关系紧张,到处严防死守,西临的人,是怎么进入北燕的?”
杨将军一想,对啊,就算他们偶有不察,混入了几个西临人,可是粮草足足有五十精兵护送,据来报的士兵讲,对方也有五六十个人,这些人,从哪进来的?难不成是很早之前就潜伏在北燕的奸细?
杨将军想到的,贺璟也能想到,他对士兵说道:“去查,如果是之前就潜伏在北燕的,那他们现在肯定逃不出去,迟早能查出来,如果查不出来……那就很可能是自己人所为。”
杨将军道:“小贺将军,你这意思是,有内鬼?”
贺璟凝重的点点头,道:“有可能,但我希望没有。”
“狗日的,最好是没有,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脑子里有浆糊的勾结西临卖国,老子非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西临人真是够不要脸的,为了潜入我北燕探取国情,让自家的皇子装成个看病的混进了宫里,那些跟沈寂有过交往的人都要查,指不定哪个杀千刀的早就和那厮勾搭上了…………………那现在怎么办,那批粮草是下个月军中要用的,距离下个月已不足十天,这么短的时间里,去哪里一下子收这么多粮食?”
杨将军骂了一通,才提出了关键性问题,粮草要是被抢了,他们还能想办法再抢回来,毁了让他们一时半会去哪里找?不过杨将军刚刚的话倒是让贺璟陷入了沉思,沈寂在北燕皇宫那些日子,诊治过的官员不在少数,人食五谷杂粮,谁还没个小病小灾了。人天性就喜欢随波逐流,喜欢选择更好的,沈寂名声在外,又因为有着北燕帝给的特权,来者不拒。沈寂向来只看病,不攀交,没有什么来往密切的人,若是从他诊治过的人里面一一查起,不知道查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转念一想,一般的官员可没这个本事,能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的人,应该也不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筹集到粮草,眼下解决问题比追究缘由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