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集英巷,盛家,六姐姐盛明兰自出了月子开始,三五日便要回娘家一趟,盛家本家坐上一坐,小梅园走上一走,她也能适当的,从生孩子那一日的,惊心动魄里逐渐解脱出来。
这还是六姐夫顾廷烨说,她有时候会在梦中惊醒,盛长林得知后,提出的建议,哪怕是六姐姐盛明兰,到日子不回娘家来,锦南侯府的马车,就去澄园接她一趟,这也是做给顾家那头看的,算是一种警告,顺便让隐在澄园的人,逐渐露头。
六姐姐盛明兰的双月子时间一到,弟媳张桂芬就鼓动六姐姐盛明兰,给团哥儿做满月酒,顺便宴请汴京城的达官显贵之家,盛家人所有能出席的都来了,哪怕是秋天即将临盆的二嫂嫂海朝云,约上同样身怀有孕的三嫂嫂余嫣然,淑兰姐姐,品兰姐姐,大姐姐盛华兰,五姐姐盛如兰,她们都要来。
四姐姐盛墨兰作为桓王妃,是第一个到澄园的,前堂和中堂的小廊桥处,她拉着六姐姐盛明兰的手,笑呵呵的说道:“小六,我看着人还没怎么到?我是不是来早了呀?看来我得先喝一盏茶,吃点果子蜜饯,等着咱们盛家的诸位喽!”
话音刚落,张桂芬从前堂处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六姐姐她的席面,向来是精贵的,听说连咱们盛家的扬州厨子,都给借来了。
估计团哥儿的满月酒,比我家锟哥儿的都不会差呢,虽没那蘑菇炖飞龙吧,但六姐夫还在沿海一带,提前拜托市舶司那头,弄来的海鱼,据说,还有螃蟹和那些海里怪怪的食材呢!”
四姐姐盛墨兰捂嘴笑道:“听七弟媳的话头,那这么说,我们是有口福啦?五妹妹没提前来?她不是最爱吃鱼的嘛?别一会儿跟咱们抢才好哇!”
六姐姐盛明兰笑道:“我准备了好多呢,回头你们看着哪样好吃,我给你们选几样带回去,都是鲜活的呢。”
张桂芬哈哈大笑道:“那就得让长林拖住五姐姐,别一会儿,我们抢不过她呀!”
三人正说着话呢,只见三嫂嫂余嫣然,拉着品兰姐姐和五姐姐盛如兰,直奔这边过来了,二嫂嫂海朝云跟在后面,淑兰姐姐和康允儿,一直在她身边,下一个临近生产就是她了。
澄园中堂,正厅内,盛家姐妹儿媳们,分别找到自家坐席,沈青萍有心往这边凑,但淑兰姐姐只是碍于面子,与她说了几句话。
而其他人,谁都没客气几句让她坐在这边,最后她只能挑到一个最为靠近的坐席,但也有不少官眷与她套近乎,不过都是些小官吏家的,不特意介绍,还真不认识呢。
齐国公府的平宁郡主与太国舅夫人,英国公夫人,还有吴大娘子同席,当然了,大娘子王若弗也在这里,平宁郡主微笑的问道:“王大娘子,我怎么没见到,你家大女儿呢?她没来吗?”
没等大娘子王若弗回话,吴大娘子笑道:“我那干女儿明兰,给她大姐姐安排了个差事,得去娃娃席面上,看着那些孩子们啦。
连那盛家小七郎都在那里呢,没办法,孩子多嘛,方才,我过去看了一眼,还是盛家好哇,不光本家孩子多,每个出嫁的女儿,都有孩子了,真真的不错啊!”
英国公夫人调侃笑道:“呦,我家小女婿他六姐姐的干娘,现如今,你这是真会说话呀,吴大娘子呀,你就说你是看你那未来孙媳妇,渔姐儿去了嘛。
我家干女儿品兰家的绫姐儿也在那头呢,可乖了呢,听说我家另一个干女儿淑兰,可能又有身子了呢,我这个做干娘的,是真高兴呀!我那干外孙路哥儿,以后就要弟弟妹妹了呢!”
大娘子王若弗呵呵笑道:“可不是嘛,淑兰侄女,今早这还不确定呢,这不,遇见我儿小七,把了个脉,这才确定的,胎还没坐稳呢,不过胃口倒是极好。
我家明儿,这置办的席面也好,我们盛家这群姑娘呀,都爱吃扬州的菜式呢。就是听说,这螃蟹不能多吃,寒凉之物嘛,她们只能吃鱼了,正好,咱们多尝尝这螃蟹,据说都是鲜活烹饪的,新鲜着呢。”
太国舅夫人呵呵笑道:“以前长林在外游历的时候,他去过海边,让驿站送回来过这螃蟹,不过这次澄园宴席的螃蟹个头更大,想必是盛家六姑爷,弄来的稀罕物,据说是市舶司海船,给带回来的呐,咱们可是有口福啦!”
平宁郡主点头笑道:“那可得尝尝,咱们往年,净吃些北境的野味居多,去年吃西北路和滇州那边的特产,今年吃海物,还真是托了盛家女儿,给顾家添丁进口的福呐。
我呢,娘家也算是顾家的呀,这可得多谢王大娘子你,养的这些孩子们好哇,我那廷烨兄弟,如今有了嫡子,仕途家宅,都是一等一的好呢!”
而这一桌席面背后就是各家各府的儿媳们,顾家三郎顾廷炜的妻子卢秋月,没坐到顾家那一头,反而凑到这里,与申和珍,余嫣红一路,顺便听听这几位当家主母们的话头,不求听到什么辛密之类的话,起码学学管家之道也好哇。
申和珍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说,梁家六郎在滇州的政绩很好?余大娘子这不怕聚少离多的吗?”
余嫣红呵呵笑道:“嗯,确实外放来政绩要快些,滇州那头,听说是日新月异的呢,至于与官人相处嘛,我家官人上任之前,和几次小述职回来,我逮到他人影,就多服侍一下呗,我这胎是第二胎啦,过年的时候就能生了。
回头等我月子做完,即使我家官人,不回汴京,大不了,我去滇州走走,听说那里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
我也学学那些做商贾的,买个小茶山经营一番,不说赚取钱财,管家之道里,也有生财之道嘛,顺便照顾我家官人呗。”
卢秋月呵呵笑道:“早知道,就让我家官人,也弄个外放了,不过也好,现如今分府别住的,只要不回顾家,怎么都成。
我宁可多来这澄园,看看二嫂嫂,我们妯娌之间,还挺和睦的,她有什么好东西,都送去我家一份呢,也不知我那婆…嗐。申大娘子,你问梁家六郎?是你家齐小公爷,也想外放吗?”
申和珍微微皱眉苦笑道:“倒也没有,不是都说,未经外放的,没法做上那高官嘛,我呀,这就是随便问问。
哪能都像,盛家嫡子盛长柏那样呀?听说,上一个未经外放的,还能如此被官家重用,坐上高官,还有望入中枢的,是盛家祖父老探花郎呢。”
余嫣红挺了挺肚子,稍显慵懒的小声笑道:“谁说盛家老探花郎,当初差点入中枢时,没经外放的,他那是做过一任开封府少尹。
好像就是包龙图前后吧,记不得了,反正就是谁接替谁的事,开封府那时候,也得算是地方官呀,只是人在汴京,不像是外放罢了。”
卢秋月用公筷,给余嫣红添了菜,略带恭维的笑道:“还得是你这书香门第出来的,消息灵通呀,说起来,我们都不如你懂呢,对了,你最近还往盛家去吗?还去看你家大姐姐余嫣然吗?”
余嫣红苦笑道:“去过几次,我母亲让我去的,这不,我那二哥哥,如今的亲事,还没着落呢,母亲让我去问问大姐姐,可我又不好意思去。
还是我家婆母,借助盛家六姑娘明兰,回娘家的机会,我们一道过去,吃了几次饭。
唉,我家那个二哥哥,仕途不顺,婚配更不顺,不过,我家大姐姐嫣然,心地善良,说是能帮忙问问呢,毕竟,我们都是余家的人嘛!”
卢秋月娘家,是汴京城的老牌勋贵了,她可是知道余家那位继母大娘子,余方氏那是无利不起早,现用人现交人的主儿。
如若她早知道,自家官人之前妻子所生的,那个温婉恬静,柔柔弱弱的女儿余嫣然,现如今能如此风光的话,会不会对她好一点。
她还会不会鼓动自家一双儿女,欺负他们的大姐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希望能在漫长的岁月里,缓和一二吧。
明显是刚下了席面,但非要找地方坐坐的顾家当家主母,秦太夫人秦芷萱,终于是晃悠到了,大娘子王若弗这桌,还美其名曰的,说是身子不适,其实六姐姐盛明兰,根本就没给顾家那头,安排显眼的坐席。
吴大娘子最先开腔,讪讪的笑道:“秦太夫人这真是好福气呀,现如今,又添了一位小孙孙,你家老侯爷要是能看到今日这般景象,一定会托梦来,夸上你一两句呀。”
平宁郡主接过话头,笑道:“可不是嘛,我祖父当年,就是因无子承袭爵位,才将我父亲,从顾家远房支脉,过继来的,这才能有我,可惜,到了我这代,我娘家那头的爵位,都没人来承袭了呢。
还是秦太夫人这边好,虽廷煜大兄弟不在了,可廷烨兄弟这边儿,现如今有了嫡子,花不独开,分枝儿香,可喜可贺呀!
咱们顾家祖宗显灵,回头我顾廷烟,得去顾家祠堂上柱香,给列祖列宗,讲讲今日的盛况呀!”
大娘子王若弗假装一脸好奇的问道:“呦?平宁郡主,还有这事呢?我一直听说,齐家顾家有亲,原来如此,今日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呢!”大娘子王若弗明显是故意,不让这个话头落地。
平宁郡主可能是还记得以前,秦太夫人秦芷萱总挤兑她的话,今日正好都还回来不可,只见她呵呵笑道:“可不是嘛,我祖父,眼看晚年生子无望,才将我父亲过继来的,那时候,我父亲年纪小,否则我怎么与诸位一般的年纪,却与顾家三位哥儿,是一辈的呢。
起初,我在闺阁做姑娘时,叫顾家先侯爷廷煜,他当时还是个小娃娃呢,那一声大兄弟,我还叫不出口呢。
我儿元若小时候,还总问我这个做母亲的,他说他也没比廷烨兄弟小多少呀,为何得叫他一声二叔呢?小孩子嘛,那时候,我只能给他讲讲恪守复礼。
诶,王大娘子,你这从王老太师的王家二房,入嗣王家三房,这个至纯至孝的,感动天地呀,可惜我娘家,想有样学样的。
可这顾家好像一时间,没有能入嗣我家那房的呢,那爵位就那么放在那了,回头等我百年之后,官家收回去,可惜了呀!”
说着,平宁郡主给了吴大娘子递了一个眼神,吴大娘子心领神会,笑道:“秦太夫人,你家三郎呢?他现在分府别住的,我们只看见你家小儿媳了呀,他今日替他二哥哥做知客呢?
真不错,这兄友弟恭的,说不定哪天,我那干女婿一高兴,给他三弟弟,弄回来个爵位呢?”
说着,吴大娘子与平宁郡主一起举杯,之后席面上互相敬酒,秦太夫人秦芷萱心中一惊,她心想,你们这话里话外的,离间我们母子不说,还拿平宁郡主娘家的爵位当话头,来恶心我?
出嗣?入嗣?我,我,你们当我们东昌府秦家,不存在吗?我儿廷炜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们休想鼓动他!
秦太夫人秦芷萱碰了一鼻子灰,虽心中慌乱,但依然保持优雅的离开了,但她面目狰狞的,与她身边的向妈妈耳语了几句,向妈妈起先一愣,之后无奈的点头称是。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澄园后堂,嘉禧居,一位身材较好,却身穿夜行衣之人,黑纱蒙面,摸进了团哥儿的房内,只见这人手中一把匕首,直奔婴儿床,可临近一看,一只布偶娃娃在襁褓之中,来人心中一惊,腹诽道,中计了!
可房梁处却人飘然落下,紧接着,嘉禧居门口,冬家兄妹还有石头都站在那里,显然将来人堵住了,而从房梁落下之人,正是盛长林。
只见他右手虚空一抓,贼人的脖颈在手,那贼人还想用匕首反击,可盛长林左手虚空弹出一指,那匕首落地,一声清脆。
盛长林一把将贼人的面纱扯去,他呵呵笑道:“凤仙姑娘这武功不低呀,师承何处哇?怎么?你也看我那外甥团哥儿?何必如此装束呢?想学那南曲班子,演一场娃娃戏?呵呵,要不要我送你去团哥儿的宠物,那大老虎的笼中,想想说辞?
呵呵,企图谋害勋贵之家的嫡子,这罪名,你是想开刀问斩?还是选凌迟处死呢?哎呀呀,我朝法度仁德,要不还是选牢城营吧?滇州?锦州?西北路?说说嘛,本侯替你提前打点一二,可好哇?”
凤仙脸憋得通红,显然盛长林动了杀心,但外家功夫再好,也难以抵挡多年沉浸武学的内家高手,更何况,盛长林如今的武功,可敢与天上仙人一战,妥妥的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随后石头过来,将凤仙擒住,冬家兄妹一套绳索,如捆猪一般,凤仙人赃并获,她也没有反抗的心思了。只求一死,或者对方讲讲条件,给自己一条活路?
反正一切都捏在盛长林手中,可盛长林却一指嘉禧居东南角,冬家兄妹隐藏身形,潜了过去,随后兄妹俩将另一名女子擒获,红莦,六姐夫顾廷烨这厮的另一个名义上通房妾室。
看来顾家埋针,一次就是两根,尤其是红绡将几份妇人产后的汤药方剂里,下了一味血枯草,这两位都是秦太夫人秦芷萱的手笔,谋害六姐姐盛明兰的事,一直没停过呀!
随后,盛长林让程家兄弟俩将凤仙和红绡带走,秘密关押在皇城司的大牢里,且任何人不得见,吃食都有自己人送过去,莫要让她们自戕才好。
盛长林将这一切告诉六姐夫顾廷烨,顾廷烨只是说,别告诉六姐姐盛明兰,怕她担心。
一场澄园的满月酒,就这样结束了,汴京城的达官显贵们也看出来,官家依然信任顾廷烨这个臣子,其中,对盛长林也没有猜忌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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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马枪:
许多年以后,梁家春珂小娘子,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位姓韩的小将,虽当时这位小将,比她大十余岁,但他们依然夫妻恩爱,夫妻俩都爱看兵书战册,还有几本,是从英国公府,和盛家求来的,夫妻俩在黄龙府,打异族联军时,很是痛快。
对了,他们相识于一处名叫黄天荡的水域,渡口上,红玉姑娘,对一身英武之气的韩世忠,一见钟情,说他一位武将,竟然能背全,皇后娘娘盛墨兰的《小梅园记》,梁红玉说他父亲梁晗,也极为喜爱这篇文章,尤其是“先牡丹百花之艳而艳,后雪中百花中傲而傲”,她梁红玉也要嫁给一位,铮铮傲骨的大宋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