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大西北的荒漠之上，青空白日里，一点亮光微微闪过。
许久，平地上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五官俊美，穿一身材质特殊、看着像皮质的银色衣服。
落地以后，他嘟囔了一句：“气候条件真差。”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两下，整张脸的五官都变得平凡普通起来。
身高更是缩水了不少，衣服也换成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白衬衫蓝裤子。
那人走了两步，又用特殊的镜子观察自己全身，半晌才勉勉强强地说：“丑就丑吧，完成任务尽快回家。”
他是第三百多个前来这个游戏宇宙执行任务的探员了，代号303。
以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303心想。
这就是个普通的低维宇宙，只不过是因为被数据化了一半，状态有些特殊罢了。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以前那些人沉迷进来？
他的探测器检测到周围没什么人，干脆打开了偏光装置，原地隐形，随即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前往最近的城市。
半个小时后，303出现在小城的一家餐馆里。
他神色如常地拿出一张本世界的钞票来，叫道：“老板娘，点菜！”
“哎呦，不是老板娘，我是老板。”老板笑了一声，拿着菜单过来：“您看看吃点什么？”
“哎，老板。”303随便指了个菜。
他身上虽然有装载翻译系统，能够无障碍和人沟通，但是毕竟没切身感受过这边的饮食文化。
老板一看，笑得有些古怪：“牛瘪汤？真吃这个？”
“是，是。”
老板：“你看着像个外地人，别说外地人了，就是本地人，很多都不能接受牛瘪汤的。”
老板说着，已经喊了一声：“一份儿牛瘪汤！”
303身上的信号接收器正在努力工作，分析周围人的语言习惯和行为日常，以及大概的性格倾向。
他来这里吃东西，当然不是真需要进食，而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收集信息。
等牛瘪汤上来，303一看，脸都绿了。
这是什么东西？
一盆绿色的液体，好像还能成糊似的，里面还加载着各种古怪的食材碎块，一闻，一股难言的怪味。
“牛瘪汤啊。”老板憋不住笑了：“这不是您要的东西吗？牛瘪汤就是这个。”
303已经从自己的数据库里检索出来牛瘪汤是什么东西了。
！
这个宇宙的人就吃这玩意儿吗？
那些任务者不是说这里好吃的太多不想回去吗？
就这就这？
他们嘴巴出问题了，还是他的眼睛出问题了？
303一时不能接受，连找零钱都不要了，转身就想走。
老板把他拦住：“干什么？同志，咱们这里可不兴浪费啊。”
“就是，你这种浪费粮食行为，放在前几年可是要被拉出去做检讨的！”
“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得多了，不知道粮食的珍贵！”
不知道怎么回事。
店里的客人，纷纷站了起来，一圈圈围过来。
把303围在中央。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303瞳孔骤缩，下意识打开了鞋子上的驱动引擎。
事情不对。
然而他抬脚，动作却和平地走路一样滞涩。
怎么回事？
引擎失效了？
303大声说：“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犯法了！我要报警！”
然而一个听他话的人都没有，老板娘带头冲上来：“浪费粮食的人，同志们，我们应该怎么做！”
“抓住他！”
“杀了他！”
“把他变成粮食！”
骤然，一股寒意从脊背，蔓延至303全身。
没事，别害怕，没事。
这个世界已经被半数据化了！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伤害不到——
“啊——！”
全身所有的武装在这一刻失去了效果。
303被一刀砍在肩膀处，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随后，周围的人一拥而上。
……
“第三百零三个。”
禾苗眨了眨眼，摇头，一脸叹息：“这个连一天都没撑下去。”
许莲花关掉光屏界面，耸了耸肩：“没办法，这些人还真以为他们才是正经的人。”
这是一间占地面积广阔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实只有禾苗和许莲花两个人，她们各自分开在两边，中间则是一面巨大的屏幕。
画面里是一间牢房，刚才还被一群人分尸了的303，这时候已经躺在牢房里，手脚完好。
禾苗整理好资料，上传数据库。
虽然不需要专门给那个人汇报，但她还是站了起来，笑着说：“这次该我去了。”
“你去你去。”许莲花“呸”了一声，下次我也冲你这么笑！
禾苗脚步轻松，推开办公室的门。
屋外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统一的黑白色制服，来去匆忙。
有些人看到禾苗，会停下来打声招呼：“禾主任。”
禾苗点头，并不和他们过多寒暄。
她走向本层楼的末端，那里有直通顶楼的量子相位门。
现在已经不像几年前了，如今的审核手段只有一道专用的检测光，人通过的时候能立刻将她与数据库匹配。
禾苗当然在准许通过的名单里。
面对相位门，她现在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种看起来极其神奇的东西——
尽管在八年前，她还只是个连过手资料都看不懂的普通姑娘。
顶楼除了少数几个，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上来，这边是那个人的生活区和办公区。
这里装饰得有些温馨，旁边甚至有一台甜点柜，天花板上飞着各种各样的小星星和漂亮的圆球。
看着并不像什么研究重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栋被命名为“和光同尘”的大楼里，顶楼才是最核心、最重要的地方，是所有研究员们趋之若鹜的圣地。
倒不如说……没有顶楼，这栋大楼根本不会存在。
禾苗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待客厅里。
在她上来的那一刻，访客信息就已经传递给顶楼的主人了。
她等了没几分钟，一名扎着马尾，穿一身白大褂的少女推开待客厅的门。
她坐在沙发另一侧，问。
“又抓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