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
最后一名近卫士兵在失去生命。
尸身遍地,血流漂杵,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就是如今的布雷斯劳城。
昔日繁华的城堡都市正在地狱烈焰中熊熊燃烧,幸运地没有死于波兰骑兵刀下的平民正尖叫着、拖妻带女地向四方逃窜,成为波兰人眼中再好不过的竞抢对象。
几个骑兵打赌比赛谁更快追上那些逃亡者,赢者可以获得女儿,而输家只配和他的妻子“玩耍”。
中世纪的娱乐活动就是这么单调,解决了上半身的吃饭,就解决下半身的欲望。换成现代,士兵还可以抢电脑手机以供娱乐,哪怕抢台电冰箱,也总比直接对平民开火强。
当自己的最后一名侍卫被斩杀后,布雷斯劳伯爵弗拉迪米尔·冯·霍恩贝格恐慌地向后退却。
“你、你、你……”
“你什么你,话都不会说了么?”
在他面前,魁梧年轻的波兰国王卡齐米日四世冷冰冰地将剑扎进木地板的缝隙。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对弗雷德里克的封建契约,宣布效忠于我。要么,我斩下你全家的头颅,对外宣称你的全族都在战乱中丧生,由我将布雷斯劳再转封给其他贵族。”
弗拉迪米尔恐惧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看着身后地上的地下室活板门,想到里面躲藏的自己的妻儿,经过一番纠结,最终屈辱地跪在卡齐米日面前。
当卡齐米日昂首挺胸地举着布雷斯劳伯爵领的领地旗帜走出城门的一刻,全体士兵爆发出狂热的欢呼,而士兵脚下躺满了西里西亚士兵与平民的尸体。
他将旗帜递给马佐夫舍大公,后者微笑着恭贺道:
“呵呵,百年过去,当年皮亚斯特家族丢失的西里西亚,如今由雅盖隆家族重新统一,吾王万胜。”
前排的士兵高高举起剑盾:“吾王万胜!”
“吾王万胜!”
“吾王万胜!”
卡齐米日腼腆地嘻嘻了两声,随后,他的笑声逐渐不受控制的放肆。
“哈哈哈哈哈!”
布雷斯劳城堡上空重新飘扬起波兰王国的纯白鹰旗,而这只是波兰再征服的起点。
失去了波西米亚乃至整个神罗作为后盾,波兰的虎狼之师以疾风骤雨之势席卷了整个西里西亚。
但卡齐米日始终约束着大军,不让军队踏入波西米亚王国寸步,根本不打算尝试解放捷克人。虽然捷克和波兰同为西斯拉夫民族,但前者已在德意志的神罗内生活了超过半千年,完全日耳曼化。
“解放”一个根本不想被解放的民族,只会惹得一身骚。能趁乱抢回西里西亚,卡齐米日已经心满意足了。
波兹南之役终究只是战术上的胜利,得益于奥地利和萨克森的果断撤退,终究未能转化为战略歼灭。
奥地利和萨克森主力几乎一兵未损,如果再加上在本土虎视眈眈的勃兰登堡与波美拉尼亚两国,来年开春再组织一次战役毫无压力。
在这种警惕心态的驱动下,卡齐米日最终没有班师回国,而是率领本部兵马就地修筑防御工事,准备应对可能的反攻。
皮什特市,位于布拉格东南方的一座自由贸易大市。
这里常年聚集着从波兰、匈牙利和奥地利远道而来的特产商人,将地中海和波罗的海的产物——海盐、腌鱼、珊瑚和珍珠源源不断地送往波西米亚王领。
理论上来说,皮什特位于离布拉格不远的平原,本应是胡斯叛军的重点关照对象。
但奇怪的是,皮什特市中仍然盘踞着大量成年男性,却见不到一个女人。
拙劣的伪装,简直就像是摆明了的陷阱一样。
放下望远镜,罗贝尔微微眯起眼睛。
在用油画反复确认后,他用胜券在握的笑容结束了这一天的侦查,翻身上马离开了皮什特市南郊。
傍晚,他和其他五名探子骑手回到了南方森林中隐蔽的营寨。
在森林中扎营,既隐蔽又安全,就地打井和打猎都十分方便,罗贝尔打算以后多多在森林扎营。
早已提前在营门口等候的约翰优雅地接过罗贝尔递来的望远镜,努嘴示意左右帮士兵脱下盔甲。
“主教,侦查情况如何?”
“城里全是男人,根本没有女人和孩子。”罗贝尔把黄金剑从腰带转到背上,“一眼假,八成是王国军的士兵伪装的。”
“那么大人打算进攻么,就算城里藏匿了王国军,但皮什特没有城墙,人数和地形上我军都不会虚于对方。”
约翰试探着问道。
虽然他自矜才华横溢,但在军事这类实践类学科上,仍然比不过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兵。
“不。”罗贝尔摇摇头,“皮什特不足为虑,我们先攻占东南的洪波莱茨要塞,皮什特自然会成为我军囊中之物。”
洪波莱茨是位于布拉格东南九十公里,距离皮什特大市约二十公里左右的城堡要塞,是由摩拉维亚公国进入王领的必经之路,也是硕果仅存的没有被胡斯叛军掠袭过的要塞区之一。
二十公里对快马而言只有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对于士兵的双脚也不过半天即刻抵达。假如奥军突袭皮什特出现变故,洪波莱茨的守军完全可以迅速支援,将奥军反包围在皮什特,一举歼灭这支有生力量。
“皮什特的守军人数不多,我料他们必定是将部队分散在了各个据点,准备深沟高垒、据城自守。”罗贝尔自信地道,“先挨个拔除皮什特的外围据点,看看伊日准备怎么应对。”
奥军趁夜色悄悄离开了皮什特,转向东南方的洪波莱茨要塞前进。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奥军离开皮什特不久后,一支规模庞大的王国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皮什特。
皮什特之所以能成为布拉格无可动摇的经济枢纽之一,并不只因它靠近奥地利和波兰,更是因为有一条名为“奥塔瓦”的河流由北向南流经城市,最终汇入波西米亚最长的母亲河——伏尔塔瓦河。
这天夜里,沿着奥塔瓦河,一支规模在四千人左右的王国军乘船抵达了皮什特。
而他们的头领,正是不久前接受了国王伊日册封的王国大元帅,自称“盖里乌斯”的苍老将军。
高大瘦削的身影,如秃鹫般锐利的眼瞳,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一切都让盖里乌斯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军士们的支持。
如此作态,绝非初入战场的新手可以做到,小将官们猜测着这位新元帅的身份,却始终一头雾水。
盖里乌斯就像天降的陨石一般,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果敢、独裁、坚定之余,还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军人的狡猾。
他站在皮什特的了望高塔上,听着手下人汇报的“奥地利军队已经向东离开”的情报,得意地露出微笑。
“呵呵,终究是年轻人,沉不住气。让老夫教一教你,战争是怎么一回事。”
垂垂老矣的盖里乌斯用瘦得皮包骨的手指捏起一根柔韧的树枝,精巧的双手不一会儿便缠绕出一顶带着叶子的树枝王冠。
他慢慢将王冠戴到头顶,长长呼出一口气,晚风吹动他的红色长袍,深邃的眼眶内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一柄罗马短剑从虚空而降,插进他脚边的泥土里。
“我闻到了,熟悉的战场味道。”
他拔出短剑,绷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欢迎回来,老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