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曼苏丹国,一个不同于其他底蕴深厚的古老王国的,充满励志精神的新兴国家。
奥斯曼的国名取自其开国领袖,奥斯曼一世,而奥斯曼国家的建立还离不开另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国家,罗姆苏丹国。
1071年,近东霸主塞尔柱帝国大举入寇拜占庭帝国的小亚细亚,强大的伊斯兰军队接连摧毁帝国军团,最终吞并了除爱琴海沿岸之外的整个小亚细亚。塞尔柱苏丹阿尔普令堂弟苏莱曼镇守此地,受控于塞尔柱的逊尼派哈里发以真主的名义封苏莱曼为罗姆苏丹,意为“统治罗马人的领袖”,是为苏莱曼一世。命运的齿轮自此开始转动。
两百年后,奥斯曼出生于罗姆苏丹国边境的瑟于特小部落,他的父亲埃尔祖鲁姆是一支流落小亚细亚的土耳其游牧民领袖,被罗姆苏丹收留后封为“加齐”(圣骑士),后又被加封为“贝伊”(或译巴依),被命令镇守边境,防御希腊人的入侵。
作为巴依老爷的儿子,奥斯曼自小接受地都是人上人的教育,1281年,埃尔祖鲁姆去世,奥斯曼继承父亲的贝伊之位,领兵多次打败拜占庭军团,逐步侵吞小亚细亚西北的土地,迫使衰弱的罗姆苏丹国承认了他的半独立地位,自封为“加齐”。
1326年,当67岁的奥斯曼一世驾崩时,他的国家已是小亚细亚最强大的一股力量,后人在他的基础上稳步扩张,最终反向兼并了昔日的宗主罗姆苏丹国,征服希腊,强迫保加利亚大公臣服。
到1453年,起家不到两百年,奥斯曼苏丹国已经成长为半个欧洲加起来都难以抗衡的强盛帝国,幅员辽阔,横跨亚欧,出兵动辄以十万计。
罗贝尔这辈子参与过最大规模的战役是克拉科夫战役,彼时他是左翼军团的总帅,负责正面对抗卡齐米日的精锐军团,麾下不过一万四千士兵而已。
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指挥十万大军是种怎样的体验……掌心油画都要容纳不下了。
假设一个士兵占两平米的地方,十万人就要站满二十万平米,二十公顷的平地上站满密密麻麻的人头,罗贝尔只是简单想象了一下都大腿发软。
他突然有点想念维也纳的火炉和热炕头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怎么了,小子,还在路上就开始怯战了?”
盖里乌斯浪荡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罗贝尔瘪着嘴巴,不满地道:“被吓得骑不稳马的人没资格笑话我。”
“吁——”
盖里乌斯连忙拽紧缰绳:“这畜生从刚才开始就不听话,本帅可一点也害怕。”
“真的?”罗贝尔面露狐疑之色,“你这辈子指挥过十万人吗?”
“嘿,这辈子肯定没有,上辈子嘛……好像也没有。”盖里乌斯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真是活见鬼,我死之前全国军团加在一起有没有十万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以前的希腊和塞琉古吧?那鬼地方是怎么长出十万个大头兵的?”
“不知道……”
“而且你说过,希腊和小亚细亚的人基本都是基督徒吧?”盖里乌斯忍不住问道,“你们和胡斯派互杀比我们杀迦太基人还狠,一群神经病,他们就一点也不反抗?”
“我不知道,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罗贝尔皱起眉头:“可能奥斯曼人有些我们所不知晓的手段吧。”
盖里乌斯缓缓吐出一个字:“屠?”
罗贝尔质疑道:“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老百姓杀得光的错觉?”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得好,等到了希腊,你在战场之外都不许指挥第一军团。”
“啊?!为啥?”
“为了防止你纵兵掳掠。”
“打仗不让劫掠,你想饿死大伙吗?”
“劫掠是不得已的手段,不是常态,在饿到前胸贴后背之前都不允许!”
“nein——”
4月11日,奥军行军至匈牙利王国的首都佩斯一带,原地驻扎休整一日,等待,于翌日再度开拔。
在佩斯驻扎的一日间,罗贝尔与白骑士之子,年仅十岁的匈雅提·马加什擦身而过。
后者兴奋地追着十字军的各兵团将领问这问那,百般央求“日耳曼尼亚军团长”盖里乌斯为他讲述十字军的故事。
盖里乌斯无奈地把稍微修改了人名地名的高卢战记给马加什背了一遍,结果当场遭到戳穿。
在临时搭建的校场上,年少轻狂的马加什当着众将的面质问道:“大叔,您不会是个样子货吧?”
“你!”
盖里乌斯发尽上指冠,高高举起被手甲包裹的右手。
“您不会要对我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动手吧?”马加什接着说道,“与儿童置气,这可不是一个日耳曼绅士的行为啊。”
“本帅是拉丁人!”
“拉汀人?”
“拉丁人!罗马的拉丁人!”
“哦,希腊人啊。”
“是拉丁人!罗马土生土长的拉丁人!混蛋!卡西乌斯你不要拉着我,放开!我要把教训欠揍的小孩一顿,我命令你放开本帅!”
被法罗拖走的盖里乌斯的长啸声渐行渐远。
罗贝尔忍不住擦去太阳穴的汗水。
这小子嘴巴好毒,白骑士的家教疑似有点寄了。
马加什的目光很快落在一直沉默的罗贝尔身上。
罗贝尔虎躯一震,连忙站得笔直。
直到儿童走到他面前,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
不对啊,我怕一个孩子干什么?
“大哥哥,你是谁呀?”
“我是罗贝尔·诺贝尔,维也纳的主教。”
马加什惊喜地大叫起来:“啊!你是老爹说的那个不敢参赛的胆小鬼!”
“参赛???”
罗贝尔猛然想起。
几年前,弗雷德里克曾在布尔诺开展了一次规模不小的比武大赛,正是在那场比赛上,他认识了如今的首席银行家,贝尔纳多。
“嘻嘻,是呀。”马加什天真无邪地笑着,“老爹说你明明武名赫赫,却连比武都不敢参加,让人大失所望。”
“谢、谢谢白骑士阁下夸赞。”
“为什么谢谢,老爹明明在骂你呀,呜呜呜……”
罗贝尔默默捂住马加什的嘴巴,把他交给带他前来的老管家。
奠重,骸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二天,奥军三支军团辞别了为他们送行的佩斯贵族,继续向南部挺进。
4月13日,率先抵达匈牙利南部边境的阿勒曼尼亚第二军团成功与亚诺什·匈雅提留下的接应部队汇合。
匈牙利的奥洛夫·安东将军为第二军团的罗贝尔带来了亚诺什的口信。
“尊敬的将军阁下,亚诺什大人目前与正与瓦拉几亚军鏖战,战况正酣,无力南下。”奥洛夫·安东平静的说,“大人的意思是,请奥军先行南下,待大人解决了久尔久的残兵,立即与阁下汇合。”
罗贝尔眉头紧蹙,牵动缰绳,战马吐出一口热气,往旁边偏过头颅。
“亚诺什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军独自去面对奥斯曼人的十万大军?”
“非也,大人认为,奥斯曼人的首要目标是攻克君士坦丁堡,贵军暂时不会遇到敌人主力。”奥洛夫在马上向罗贝尔欠身,“望阁下海涵。”
“哼!”
罗贝尔愤哼一声,扯马离去。
但第二军团此后并未妄动。
军团驻扎在距离奥斯曼国境只一线之差的泰迈什郡,等待后续友军,包括第一军团、皇家禁卫团以及波兰国王的北方联合军,与其汇合。
暂时止步的同时,罗贝尔仍没有忘记之前安插入巴尔干地区的谍报网络,开始主动散出侦查小分队,联系在塞尔维亚与波斯尼亚的传教团。
塞尔维亚。
公元六世纪左右,最早的塞尔维亚先民随着斯拉夫人的迁徙大队进入巴尔干群山,从此定居于此,直到现代依然存在。
十世纪,第一位自称“塞尔维亚国王”的领主宣布在此建国,向东罗马皇帝宣誓效忠,并从此改信东正教,东罗马皇帝封其为“塞尔维亚专制公”,此后塞尔维亚一直作为东罗马的封臣盘踞在北巴尔干一带。
公元十四世纪,奥斯曼人侵入希腊,截断了东罗马帝国与塞尔维亚的陆路联系,二者间的来往逐渐变得时断时续,塞尔维亚王国也因而自东罗马独立,但一直潜藏于巴尔干的深山,不再对外扩张,同时也拒绝外来事物的入侵,成为巴尔干半岛最“自闭”的国家。
直到这一天,一伙来历不明的基督教传教士打破了塞尔维亚近百年的平静生活。
布兰科维奇是统治塞尔维亚的第九个王朝。
塞尔维亚贵族死亡的原因很多,谋反,绝嗣,战争,衰老……但更多还是源于周边势力的粗暴干涉。
公元918年,塞尔维亚的彼得·哥叶尼科维奇王子被保加利亚人掳走,换上了保加利亚人心仪的傀儡,紧接着921年,保加利亚人扶植的傀儡王子又被东罗马皇帝发兵废黜,而这个新王子在924年又又被保加利亚人废黜,保加利亚沙皇索性直接吞并了塞尔维亚,直接统治此地一直到被起义军推翻。
塞尔维亚就这样一代一代地沦为各国霸权的角逐场,直到奥斯曼人打烂了所有一切周边国家,塞尔维亚人才终于获得了短暂而宝贵的独立。
他们的好运不会持续太久。
1371年,塞尔维亚国王应教宗许诺加入十字军联军,被奥斯曼击败后,丢失了重要的南部土地,躲进北部山区苟延残喘。
奥斯曼人如今将目光聚集在君士坦丁堡与多国的十字军联军上,暂时顾及不了这片贫瘠的山地。但待一切尘埃落定,可想而知等待他们的是何等熟悉的命运。
“留着你也没有用处,消灭你也没有损失”,这就是马基雅维利式的强权俯视弱国时的根本态度。有时,留你一命不是不能消灭你,而是不想和你后面的另一个强权接壤。
当然,当狗也是一门学问,其精髓在于认一个靠谱的大爹。
如果奥斯曼人真的杀了过来,塞尔维亚国王不介意为异教徒前趋。反之,如果奥地利人把奥斯曼人打爆了,塞尔维亚国王也不会介意当皇帝的走狗,起码大家都是基督徒。
这就是塞尔维亚小国王——杜兰德·布兰科维奇的生存之道,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
小国领袖最重要的特质是如猎犬般敏锐的政治嗅觉。
杜兰德最近明显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贝尔格莱德,塞尔维亚王国的都城。
在塞尔维亚语中,Бeoгpaд(贝尔格莱德)意为“白色城堡”。自从塞尔维亚人移居至此,他们就将都城选址定在了多瑙河与萨尔瓦河交界处的贝尔格莱德,在两河交界的岸边修建了一座美丽的白色要塞。
贝尔格莱德是多瑙河重要的水路枢纽,人送外号“巴尔干之钥”,但塞尔维亚人竟然和邻国几乎没有贸易往来,不可不谓暴殄天物。
由于缺少贸易,塞尔维亚人民的粮食匮乏,发展程度极低,除了军队建设得不错,其他方面都成功在公元十五世纪活出了公元前五世纪的鬼样子。
但这都是为了存在必要的牺牲,为了不引起敌国的注意,塞尔维亚将永远保持静默与贫穷。
可如今外国人竟连这样的塞尔维亚都不愿放过。
杜兰德·布兰科维奇虽身为国王,在国内却和一个部落头领没什么区别。
小小的塞尔维亚王国竟容纳了三个公爵,十二个伯爵以及不计其数的男爵骑士。
这群人瓜分了地方上的统治权,也让国王的权威无法发出首都,连法律都由各地自行制订,他这个国王更是一分钱的税也收不上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困窘的国王,竟然偶然在自己的小都城里遇见了一群操弄着德语方言的天主教传教士?
上帝啊,平时鸟飞不进、鹿逃不出的贝尔格莱德竟然来了一些德国人——你们这帮间谍探子敢再显眼点吗?
是,他是个山里的小国王不假,但他又不聋,见猎心喜的吟游诗人把十字军目标希腊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哪怕乞丐都听说十字军又打回来了,天天搁街边嚷嚷着“共赴大义”。
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杜兰德国王对这些德国人在自家后花园的小动作全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他,杜兰德也不喜欢奥斯曼人,后者至今仍然霸占着半个塞尔维亚不还,让这个本就贫穷的小家雪上加霜。
这些天主教徒最好把异教徒全部驱逐出去,如果能狗咬狗一嘴毛,让巴尔干借机重回东正教时代自然最妙。
正当杜兰德国王沉浸在收复失地的春秋大梦中时,王座间的门忽然被卫兵推开,他的宫廷总管亦步亦趋地走上大殿,向他深行一礼。
“陛下,两名德意志传教士求见。”
“哦!”
杜兰德从白日梦中惊醒,连忙拢了拢手:“快,把两位助我收复失地的恩人请上来!”
总管登时满脸黑线:“陛下,您是不是又在意淫了?”
“胡说,嘶溜,本王没有。”杜兰德吸回嘴角的口水,“还有,这叫战略推理,不叫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