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他!!!”
朱允熥的咆哮声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众人脑袋嗡得一声炸开!
唰!!!
几乎是同时,
蒋瓛拔剑冲了出去,如同鬼魅一般绕到了农家汉身后,甚至都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冲过去的,
轰得一声!
蒋瓛把农家汉直接按倒在地,一瞬间,蒋瓛心中闪过了错愕,
就,这么简单吗?
念头也只是一闪,蒋瓛将短刀抵在农家汉的后脖颈,
喝道,
“别动!”
“孩儿她爹!”
“爹!”
农家汉的老婆和孩子猛地站起,暴昭用剑锋横在桌子上,满眼冷色,
“再动杀了你们。”
暴昭眼中没有一点慈悲,生活的这么近,如果农家汉有问题,这两个人也跑不了,
一有异动,他会毫不犹豫的出刀!
妇女和女儿瑟瑟发抖的点头,然后就不敢动一下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
农家汉终于反应过来,
苦着脸说道,
“你早说你们是买货的啊,至于这样吗?
这个货也是俺出手的,有啥话好好说啊。”
蒋瓛惊骇的问道,
“你是羊倌?!”
农家汉满脸苦色,
“俺就是羊倌啊!”
眼前的农家汉,就是羊倌儿?!
所有人都傻住了。
在他们脑中描绘的那个,强大、残忍、狡猾的形象,怎么都和眼前的农家汉对不上啊!
要论武力,
别说是蒋瓛,恐怕暴昭都能打他两圈!
更不用提在山下埋伏的无数府兵了!
要论智慧,
看这憨样,完全就和智慧不搭边啊!
蒋瓛脑中充满了不解,
他是怎么做到躲过府兵一轮轮搜山的?!
他是怎么做到买卖这么久都不被发现的?!
他是怎么识破殿下划道买货的?!
他是怎么...怎么做到毫无人性折摘的?!
蒋瓛彻底凌乱了。
朱允熥身子晃了晃,一股强烈的恐惧从灵魂最深处袭来,
暴昭喝道,
“货呢?!”
农家汉无奈道,
“俺不就是偷了几天懒,没下山查牌子吗,
你们,你们就这么急吗?
你们有这能耐,直接当好汉,不挣得更多吗?”
朱权闻言,缓缓瞪大眼睛,
其中一个问题被解答了,
羊倌并不是识破了侄儿的计谋,而是偷懒了几天没下山?!
误打误撞就躲过这劫了?
这,这....
朱权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暴昭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瞪着眼睛,眼球都要凸出眼眶了,看起来非常可怖,
嘶吼道,
“我问你货呢?!!”
农家汉被暴昭吓得浑身一抖,
恐惧道,
“在,在牛圈呢。”
暴昭提着剑一马当先的杀出,朱允熥和朱权紧随其后,蒋瓛拎起农家汉,也跟了出去。
蒋瓛眉头紧皱,
就在牛圈里?!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到?!
暴昭直接翻进牛圈,一股牛粪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显得把暴昭熏倒,
这处牛圈放了十几头牛,暴昭扫了一大圈,完全没看到货在哪,
暴昭双眼赤红,朝着农家汉咆哮道,
“货呢!!!”
农家汉伸手指了指,
磕巴道,
“在,在那呢。”
朱允熥和朱权也翻了进来,朱允熥眼睛一闪,
拿起锹,
铲走一地的牛粪,
随后用手拨开干草,
暴昭和朱权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干草下盖着一大块黑布,
隔着黑布....
有七八个小东西正在蠕动。
朱允熥的毛孔瞬间全部炸开,浑身的毛发被激的根根竖起,
朱允熥颤抖的伸出手,
很慢,
很慢...
抓住黑布的一角,
缓缓掀开。
咚!咚!咚!
朱允熥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仿佛是窥视了地狱一眼,
朱允熥吓得又猛地把黑布盖上,
别说是朱权,就连看到里面东西的暴昭,都两腿一软摊了下来。
蒋瓛缓缓睁大眼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轮轮搜山都没发现了,为什么自己都没发现了!
府兵搜山,并不是打着查采生的名义,甚至这些府兵都不知道为啥搜山,
搜山的府兵不知道,这农家汉就跟不知道了,
这反而没让农家汉弄巧成拙的转移这些货物,
这些货物的掩盖,都不能称之为掩盖,
就是随意的盖上破布,随意的铺上干草,老牛随意的拉上牛粪。
可偏偏把所有人都骗了。
蒋瓛进入了思维误区,他本能的以为,藏匿货物的地方一定很隐秘,最起码是密室吧,
可打死蒋瓛都想不到,货物就在牛粪下面!
朱允熥呼吸急促,
羊倌嘟囔道,
“你们想抓哪个就抓哪个吧,俺不要钱了,你们拿完就走吧。”
朱允熥猛地转过身,完全破防,
看着这个农家汉,
低吼道,
“你不知道大明律吗?!”
羊倌明显被问住了,支吾了半天,
说道,
“俺,俺不识字啊,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啥。”
朱允熥怔在原地,啪的一声脆响,
他脑袋里最后的一根线,
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识字?!你不识字?!
哈哈哈哈!!!”
朱允熥状若疯魔,忽然狂笑了起来,
他够聪明,
比所有人都最先想到了一切。
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羊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
可偏偏这个真相,是那么的残忍!
远比什么贪官!教主!恶鬼!
都要来得更有冲击力!
无知者无畏。
他,
够无知!够愚蠢!
恶的够纯粹!!!
他不是为了大钱,不是为了长生,就是为了几十个铜板,就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还有比这更黑暗的恶吗?!!
朱允熥想不出来了。
这样的牲畜,你要怎么惩罚他?
用律法?
他根本就不认字,不懂法,跟他说也说不明白
。
最多是拉到刑场上一刀咔嚓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死法,
他配吗。
用道德谴责他?
他会自责吗?根本不会。
折摘对他而言,
就是在山上捡点柴火,自家小土狗下了一窝崽拎出去卖掉,
这些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都没觉得自己有罪,你要怎么让他认罪?!
朱允熥狂笑着,笑出了血泪,
可笑,
太他吗的可笑了!
“孩儿他爹?”
农家妇领着女儿怯生生的走了过来,
朱允熥猛地一滞,他在干草下摸到了一把刀,
折摘,砍柴,
都是用得这把刀。
朱允熥提起刀,
满眼悲凉的看向这对母女,
接着,握刀猛地冲了出去!
脑中闪过的,全是黑布下那一双双清亮无辜的眼睛。
朱允熥无情。
朱允熥有情。
法律惩罚不了你?!
道德谴责不了你?!
那我就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