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点点头。
他本就心里想着,第一个说话的人,不是姚广孝,就是朱同了。
这七个人里面,姚广孝年纪最大,朱同资历最老,谁牵这个头,按理都说的过去。
从这七人的选取中,也可见老朱之良苦用心,为大孙儿先设个秘书班子,老朱是一点私心都没有,
姚广孝、方孝孺等人不必多说,太孙党中的太孙党!
唯一勉强算得上是朱元璋的人,也就是这朱同了,老朱安排朱同也是觉得朱同合适,并没有存着在内阁里安个眼睛的想法。
朱同或许跟这群妖孽在智识上稍逊一筹,但同样,朱同拥有着别人不具备的特质。
朱同这人活泛。
老朱知道,这几个都是性格别扭的主,若没有朱同这种类型的人在其中润滑,这群人未必就不会相轻相杀,
而现在朱同最先发言,也应了老朱这层考虑没问题。
不过,朱雄英心中有些不满,不是针对爷爷,不满是对这几人中。
朱同得到圣孙殿下的答复后,说道,
“殿下,如今大明各州府孝廉俱在路上,沿途站驿完全开放,有体力不便的老者也都安排妥当了,
算起来,足有千余人,等到上京之时,必然是一番圣象!”
朱同只是说了一番总结性发言,再拍了两句马屁,算是开了个头。
众人反应过来,齐声应道,
“太孙殿下举孝廉之行,必然是一片圣象!”
“哼!”
朱雄英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众人,朱同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引得殿下不快。
“若是要溜须拍马,孤要你们来作何?”
朱雄英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重,震得解缙、方孝孺等人齐齐低头、噤若寒蝉,
这也在众人心头上重重敲了一下,眼前少年再不是那个在洪武爷庇护下的雏鹰了,而是未来大明天子,
在朱元璋的悉心培养下,朱雄英一言一行之间,已成气候,
“殿下!微臣知错!”
朱同连忙长楫到地,他本就是老好人的人设,背锅也是第一个来,
朱雄英挥挥手,示意错不在他身上,朱同长舒口气,他自知没有其余人等,在殿下心中重要,
原本以为殿下就是对自己说得话,可没想到,殿下直接就放过自己了,那不是说自己,难不成是说的这帮铁杆?!
朱雄英龙眸扫过众人,一字一顿,
“姚广孝,方孝孺,解缙,杨士奇,夏原吉,你们几人早早就追随孤,为孤画策,
可为何今日却有言而不直发?难道孤在你们眼里,是只能听些溜须拍马的昏君吗?”
“微臣不敢!”
夏原吉、姚广孝等人被震得指尖一抖。
朱雄英继续道,
“孤弄出这个内阁,找你们几个来商议大明政事,是教你们直言的!
随孤治理好爷爷辛苦打下的大明江山!
若是还在这讲排资论辈,孤何必找你们来?!”
东宫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可,
朱雄英言语虽重,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有着不寻常的意味,
偏爱的是说,
孤是来找你们辅政的,你们大可以放下心来,有话直说,
这也是给众人喂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当朝陛下曾为专权,杀的刀口卷刃,转头就叫这些人来参政,谁心里都没底啊!
所以,众人才是这般作态,朱雄英敲打的,就是要告诉他们,是真换了天地。
而警告则是最后一句,
孤要排资论辈,也轮不到你们。
这句敲打警告之意太足,没有圣孙提拔,这些人何来今日的位置?
要时刻记得,自己为谁做事。
朱雄英已经开始了从国储到皇帝的心态转换,哪怕之前关系再好,现在也得恩威并施,厘清君臣。
姚广孝见状心中暗喜,
这才是他追随的君王,无威何以成皇?之前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随和了,
要是换作普通人,随和是优点,可殿下是君王,君王如何能只有随和?
这才对了嘛!
朱雄英闭目,淡淡道,
“接着议。”
雷霆雨露,收放自如。
众人顿了下,方孝孺最先开口,他从空印案起就追随殿下,可谓是最忠心的臣子,
殿下既然要的是能说话的人,那方孝孺便当仁不让了,
“殿下,如今举孝廉一事,确实有些问题。”
朱雄英眼睛并没有睁开,抬起手,
“是你们议,而不是同我说。”
方孝孺一愣,与姚广孝、解缙二人面面相觑,
殿下是要让一群臣子直接把这事议了?!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幕僚机构,可现下一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啊!
这已经不是参政画策的层面了!
殿下是要让这几个人,有决断政事的权力?!
这不单单是复立丞相,更是多人丞相啊!
姚广孝淡淡道,
“你要说的是什么问题?”
姚广孝把话接过来,算是众人开始议了,方孝孺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殿下,发现殿下依然闭目,
牙一咬,暗道,
殿下让我议,我议就是!
“想必各位大人,应该是扫过各地孝廉名单了。”
宋瓒、杨士奇等人点头。
这算是最基本的素养,如果这些资料都不提前准备好,还来议什么事呢?
“其他人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唯独这青州府安庆县郑平,出了些问题。”
“郑平?”
杨士奇皱眉,在脑中扫过这个名字,随后说道,
“郑平,本是安庆县解元,家中突生变故,便在家侍母多年,不顾功名利禄,
一心报母恩,此为至孝啊,这样的孝子有什么问题?”
方孝孺眼睛一闪道,
“其母在家自溺了。”
“什么?!”
方孝孺这话一出,众人惊呼,
朱雄英睁开了眼睛,看这表情,恐怕是早知道这事了。
殿下握着大明最大的情报网,知道这事不算什么,但,方孝孺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比其他人的消息快这么多?
夏原吉、杨士奇、朱同等人看向方孝孺的视线,带了些不同的意味。
这个愤怒的小鸟,比他们想的还要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