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先担心汪德渊,却不知汪少爷在钦差大人的行邸如鱼得水。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汪德渊深切感触,鄢懋卿就是他的伯乐和知己!
曾经,在族学画画被同窗嘲笑,在画舫卖艺险些出故事,让他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画画的天赋。
但是,钦差大人居然请他来画画!
他画的依然是柴火棍小人,但是有剧情的。
两人进门、上床榻、宽衣解带、凹造型、再来第三个人、加入其中、又来第四个人……
晏珣画的是插图,他画的是连环画!
若是把画纸叠起来,翻页速度足够快,这些小人还会动呢!
“哈哈哈!我是天才!”汪德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问伺候笔墨的童子:“鄢大人今日回来吗?我又完成了一个系列!”
……《梁山好汉消夏图》!
童子全程围观汪少爷作画,神情恍惚,他知道这是秘戏图……
可天下秘戏图都是这个水准,世人都会心如止水吧?
“回魂!问你话呢!”汪德渊晃了晃手。
童子连忙说:“汪公子尽管画,大人回来了会让人告知你。”
汪德渊摇头叹气,继续作画……他这知己什么都好,就是常常不着家。
又过了一天,公务繁忙的鄢懋卿终于回来。
听人说汪德渊求见,他皱了皱眉:“夸他画得好,让他继续画!就说我过两日再去看。”
……那是什么画!
教汪德渊画技的简直误人子弟!
鄢懋卿在保障湖见到汪德渊穿女装画画,“惊为天人”将人请回来,只是因为这是汪家少爷。
至于汪徳渊为什么穿女装,他也不理解啊!
……大概是少年人玩得野。
两淮盐政,岁征银六十万两,鄢懋卿的目标是征一百万。
多出来的这部分,两淮盐商能老实爽快拿出来吗?
鄢懋卿此次总揽四处盐政,两淮若不配合,其他地方会配合吗?
他找的突破口就是顾、汪两家。
汪家在顾氏的盐业中也是有份子的!
汪大老爷汪昭华是南京御史,与鄢懋卿不同派系。
把汪德渊“请”过来,对外不说明原因,让他们猜测去……
理解成胁迫还是施恩都可以,最终解释权在他手里。
总而言之,鄢懋卿看中的不是汪徳渊的画,而是他的人!
“府试要发榜了?让人把晏家父子召过来。我要看看,高邮子弟多才俊到底是不是真的!”鄢懋卿吩咐。
晏郎莫非也是画柴火棍小人的?
心腹说:“已经让人去高邮唤晏鹤年,过两日能到。”
“嗯……届时把两淮盐运使徐爌和几家大盐商请来,就在这园中摆几桌。”鄢懋卿眯了眯眼睛。
晏鹤年擅长卜算,在扬州一代颇有名声。
到时候他让晏鹤年当场算卦,量此人不敢说不好听的!
正好给盐商们一点压力。
再让晏珣画一幅十二花仙行乐图,若是真的好,就献给小阁老。
晏珣还不知道即将和父亲会师,他现在的心情既紧张又期待……府试要发榜了!
先生们觉得这些年轻弟子心态不行,想出一个主意,发榜这日不让学生亲自去看榜。
当然他们自己也不去。
他们就坐在客舍门口,打发几个识字的书童去看榜。
这个主意真的是折磨考生的心态。
这群少年挤在门口,一个个都跟天鹅似的,伸长脖子往路口望去——
“怎么还不回来?到时辰张榜了啊?”
“先生,还是我亲自去吧?我跑得快!”
李开先老神在在:“急什么?过来喝杯茶……有为,你陪为师下一局棋。”
不叫晏珣或杨仲泽,是因为这两个又菜又爱琢磨,每下一颗子都要思索好久……
还以为有什么惊人之步呢,结果还是臭棋。
张三被点名,只能上前陪先生下棋。
众人心中腹诽,就不信先生当年等发榜不心急!
学生们眼巴巴地看着路口,凡是有人出现,必然吸引许多大小眼睛的瞩目……
特别是看到书童打扮的,更是原地跳起来。
久候不至,有人已经在心中暗骂提议的李开先:就你这么会玩学生心态,该你一辈子为学生操心!
“来了!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张三猛地跳起,桌上的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李开先此刻无心训斥弟子,同样伸长了脖子。
跑回的书童弯腰扶着膝盖喘气,看榜的人太多,他挤进去又挤出来,还要一口气跑回来,容易吗?
“快说啊?等着打赏呢?”有考生着急,真的递出一串钱。
书童说:“扬州府试第一名,高邮晏珣……”
客舍内瞬间安静,所有人向晏珣望去,随即响起更嘈杂的声音……
“我呢?我呢?你没看到我的名字?张有为啊!”
“混账!你是我的书童,你关心我过不过啊!你管谁是第一名!”
“没抄榜?不行,还得我亲自去!”
好在这时候,其他书童陆续回来,将高邮考生上榜的名单拼了出来。
杨仲泽腿一软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我过了!我闻了一天臭味,又一晚没睡,以为这次完蛋了!”
“呜呜……娘!娘!我过了!儿子以后好好孝敬你!咸蛋一顿两个!”
“你哭什么?我没过的才应该哭呢!”
这一下,真的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不死心的,怀着侥幸的心理冲出去,总要亲眼看看才死心!
先生们敲了敲桌子,大声说:“都打起精神来!府试不过就哭天抢地,等以后乡试、会试不过,是不是要跳河?”
“唉呀!先生,别咒我们啊!”学生们嚷嚷。
这群府试的学生到底年轻,纵然一次失败,也容易振作起来。
打起精神后,众人连忙向第一名,也就是案首晏珣贺喜。
“恭喜晏兄!这次一过,直接就是秀才了!”
“府试案首可以不去院试,当然非得参加也行……无非是争个小三元,却有一定风险!晏兄要参加吗?”
有人关心切身利益,晏珣不去院试,他们说不定可以争一争院试案首。
已经获得保送资格,还去参加院试,都是为了达成“小三元”。
但万一写了犯忌讳的话或是发挥严重失常,反而让人质疑前面的成绩。
院试积压了历年的童生,像晏鹤年这样的大龄童生大有人在,拿案首的难度比府试高多了。
晏珣笑道:“我回去跟家父商量。”
以他的意思,也是不参加院试。有那精力,不如把爹卷成秀才。
以后父子双举人、双进士,说出去也是一桩佳话。
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作者亲儿子,真没有必得小三元的信心。
李开先却有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