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扫晴娘和状元郎
作者:山的那边   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最新章节     
    要不要成全晏珣的小三元,就在朱衡的权衡之中。
    朱衡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担任福建学政时,发掘出身寒门、后来中状元的陈谨。
    有没有可能,在他担任学政的生涯,再发掘出一个寒门状元?
    以后别人也得说他朱衡有伯乐之才。
    师爷懂朱衡的心思,小声介绍晏珣的情况……
    那些离谱的谣言就不要说了,重点讲晏珣舌战群儒、融会贯通,被扬州知府以祥瑞之命奏报朝廷。
    “嗯……莫非裕王打听晏珣,是因为惜才?”朱衡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总不可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听着就离谱!
    如果真的是个人才,顺水推舟成人之美也无妨。
    朱衡在暗暗考察童生的“平时成绩”,童生们也在悄悄议论考官,希望成为第二个陈谨。
    但上天像是故意考验童生们的心态。
    考试前一天下午,天色转阴,风在地上打旋子,卷着秋老虎的闷热。
    秋风送爽,童生们却心惊胆战:“不是要下雨吧?”
    有露天座位的啊!
    日晒还可忍,下雨就完蛋!
    一些买了座位号,知道自己会在好考棚的内心偷偷得意。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共通。
    晏鹤年望了望天色,三两下剪了个纸人黏在墙上。
    晏珣凑过来看,见纸人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簸箕,眉眼还带着笑,风吹着摇摇晃晃。
    “这是扫晴娘,很灵的!扫晴娘扫一扫,第二天就是晴天。”晏鹤年煞有介事。
    常欢点头:“黄梅时节天天下雨,我娘就剪扫晴娘,但没有六叔这个精致!”
    晏珣:……毕竟是干啥都行的爹!
    “卷袖褰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这是古人写扫晴娘的诗。
    既然是流传已久的习俗,也许真的有道理。
    店家也粘了个扫晴娘在墙上,高声说:“扫晴娘扫出大晴天,诸位相公中状元!”
    “好!”童生们热情回应。
    店家这么会说话,不枉他们早早来订房!
    次日四更刚过,店家便一间间客房敲门:“相公们,该起床去赴考了!”
    不一会儿,客舍里就传出种种声音,有起身洗漱、吃点心的,也有抱怨哀叹……
    “我总觉得床上有跳蚤咬我,一晚没睡好!”
    店家连忙说:“客人不能这样,你住了三晚了,难道就昨夜有跳蚤?”
    紧张得睡不好,也不能甩锅啊!
    晏家父子拿出昨天准备的烧饼、水煮鸡蛋和几样糕点,迅速吃完。
    一刻钟后,他们提着灯笼,走出客舍大门。
    常欢在门口向他们挥手,揉了揉眼睛去睡回笼觉……做书童挺好。
    晏珣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转动间,玄猫钓鱼图在灯光中活灵活现。
    靠近府学宫,四面八方的灯笼汇成星河,冲破黎明前的黑暗。
    有些考生是一个人,有些是家人簇拥陪同,说着祝福、鼓励的话。
    学宫前的大广场,已经是一片灯笼的海洋……晏珣悄悄比较,自己的灯笼最具特色。
    兔子灯、花灯见多了,他亲自画的玄猫钓鱼独此一家。
    媳妇儿乌云陪我赶考!
    一些小贩早早来了,在路边吆喝:“有新鲜粽子、糕点、烧饼,没吃早饭的赶紧来!卖完就没了!”
    这热闹的,不像赶考,倒像是过节。
    旁边的老汉叮嘱儿子:“一会进了考场,千万莫要紧张……”
    晏珣叮嘱父亲:“一会进了考场,千万……”
    话刚出口,他和老汉对视一眼……撞台词了?让你先说?
    老汉诧异地打量这对父子……这?儿子送父亲赶考?
    是不是反过来了?
    他定了定神,由衷对晏鹤年说:“令郎真是孝顺。”
    晏鹤年谦虚:“我儿别的还罢了,就孝顺一条,全高邮都知道。”
    这么闲扯两句,气氛真的轻松些。
    各县的考生分开排队,按惯例,府治附郭县第一批进场,接着是其他各县。
    又等了一会儿,考棚内三声礼炮响,龙门发出令人紧张的“吱呀”声,一块块灯牌举了出来。
    每个县有几块灯牌,每块写着大约五十个考生的姓名,灯光映照下,很是醒目。
    晏珣在第一块高邮的灯牌中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是第一位。
    然后又赶紧找父亲的名字,却是在另一块靠后的位置。
    于是,他们只能分开。
    将灯笼交给张三的书童保管,晏珣站在队伍的前头,晏鹤年站在后方。
    点名、验明正身、搜检、去发卷处领试卷和草稿纸。
    这些流程考生们都是熟悉的,唯一不知道的是座位号。
    领到试卷,都第一时间看卷头……上面写有考生的籍贯、姓名和座位号。
    “提堂号往前走!”
    晏珣领了空白的卷子,走到前方的考棚,还是府试时的地方……
    前方不远处坐着提学大人和府学、各县学的教谕。
    考生进场要不少时间,年近五旬的朱大人趁机闭目养神。
    晏珣上前行礼。
    旁边的高邮县学教谕小声说:“大人,晏珣来了。”
    晏珣虽然不是他的学生,但同在高邮,还是见过一两次的。
    朱衡睁开眼看了看,摆摆手让晏珣回座位就坐。
    不熟,我们不熟。
    接着又是其他提堂号考生进来,朱衡都是平淡地摆手,跟谁都不熟。
    各教谕对了对眼神,今科院试案首花落谁家,有点难猜啊!
    另一边,晏鹤年终于领到卷子,看到卷头上的座号,根据天干地支迅速判断出是露天的风吹日晒号。
    ……辣块妈妈的!
    老鼠头站在阴影里,看着晏鹤年的背影嘀咕:“还说他不考,原来是消遣我!得想个法子搞一搞他。”
    比如,送水的时候吐一口唾沫?
    旁边一个小吏警告:“莫节外生枝!咱们这回宰了不少肥羊,闷声发大财!他儿子是案首,能面见提学大人的!”
    到时候事情闹开,吃不了兜着走!
    老鼠头只能忍痛放弃损招。
    暗中卖座位号,他们不是第一次干。
    反正总有人坐不好的号,他们大可以说是巧合,绝不承认收了钱。
    什么……你说“包过”?你再说一次试试?
    各县考生终于全部进场,太阳也升起来了。
    阳光热情地洒在考场中,果然是一个大晴天。
    晏鹤年抬头看了看太阳,眼睛眯了眯……要在秋老虎淫威下晒一整天啊!
    乖乖隆里咚!扫晴娘的活干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