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灯烛又更换了一次,第二名拆弥封,送到房官前。
经过一整天的发榜,吃瓜群众已经认得各房的房官。
“是《礼记》一房!莫非是高邮汪家的?”围观者议论。
整个南直隶,修《礼记》最出名的就是高邮汪氏,出了好些大官。
“我在南京国子监坐监,有个同窗叫汪德渊,莫非是他?”一个监生猜测。
晏珣:“……”
谢谢你这么看好德渊贤弟。
等待的过程不漫长,写榜吏捧着书卷走了出来,高声唱名:“第二名晏珣,扬州学生,礼记。”
“是我!我中了!”晏珣双目一亮,双手紧紧抓住父亲手臂。
他方才已经把要求降到最后一名,忽然中了第二名《礼记》经魁,顿时惊喜。
现在只剩下解元,爹的名字还没出,那还用猜测吗?
晏鹤年同样很激动,但……小珣掐得他好疼,不用看都知道手臂一定淤青了。
“小珣,冷静一点。”晏鹤年欣慰又骄傲,“你中举了!《礼记》经魁。”
最后的解元到底是谁啊?
围观的人没有早上多,汪德渊和平安终于挤了进来。
“是我吧?一定是我。”汪德渊大喊,“晏贤弟,为兄这次赢你一局。”
讲道理,他年纪比晏珣大,只因为当初县试打赌输了,一直喊“珣哥”,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反守为攻就在今日!
晏珣呵呵:“你晕头了吗?你也是修《礼记》的,我已经是经魁,你还能夺第一?现在只剩《易经》魁没出!”
那必须是老爹啊!
平安连声恭喜晏珣,高兴得直冒泡。
他又赌赢了!
回家买套小房子,请个媒人说媳妇……要求不高,漂亮温柔贤惠能干知书达礼有情趣有钱就行。
晏珣朝徐时行望去,向徐时行拱了拱手,两人露出惺惺相惜的笑容。
第二到第五名都是经魁,大家的本经不同,可以说不分高下。
晏鹤年:“……”
你们能不能等下再互相恭喜?我还没中啊!我又期待又害怕呢!
“来了!来了!写榜吏出来了。”众人喊着。
夕阳余晖下,大堂内烛光熠熠,写榜吏庄严地走出来,宣告一件神圣的大事。
“第一名晏鹤年,扬州学生,易。”
至此,今科乡试榜单全部公布。
众人瞬间安静,目光灼灼看着榜单……
只见桂榜上先是一列大字“嘉靖四十年应天府乡试”,接着是一列列考官的名字……再往后,是一列列考生的名字。
第一名到第七名在一起,之后有一道粗粗的分割线,中间标记“乡试录”字样,然后从第八名一路排下去……
所有名字都填满了,足足一百三十五名,再无更改。
不管是甘心的,还是不甘心的;兴奋的、还是沮丧的,都凑到榜单前,从前往后重新读了一遍上榜名单。
晏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捶着胸口兴奋地冲出去:“噫!我爹中了!我爹中解元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卷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把爹卷成了解元,他居功至伟!
将来爹当上首辅,他就功德圆满!
哈哈!那时候他就是官二代、小阁老,不用再卷!
七岁的赵士祯发现晏珣也跑了,连忙拉住汪德渊的衣服:“大哥哥别跑,你送我回家!”
汪德渊还赶着去捉疯掉的晏珣呢!
万一珣哥发疯冲进秦淮河的画舫,当众兽性大发怎么办?
“这不是跟着曾庆斌来的小孩儿?平安,你送他回去。”汪德渊吩咐一声,和晏鹤年一起追出去。
平安:“……我也想发疯啊!”
我中了!我又买中了!
哈哈哈!
剩下的人三五成群地离开,议论纷纷……
“怎么父亲中解元,儿子兴奋得疯跑?”
“我爹要是中解元,我也得疯。”
有人拍着大腿:“不对啊!他们是父子!父子俩包揽前两名?岂有此理!”
这不是走老天爷的后门吗?你们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谁说不可能?去年扬州院试,晏家父子就是两经魁。主考官朱衡,出了名的正直。”平安大声说。
徐时行也说:“晏珣编过一本《唐宋古文选集》,其中许多文章我都没看过。年纪轻轻能够着书,是我辈楷模。”
众人听见第三名都心服口服,不再议论天道不公。
解元和经魁其实跟大多数人关系不大,但举人名额就关乎切身利益。
有带节奏的惊呼:“你们没发现?一百三十五名举人,无锡人就有十三人!啧啧……”
举人平均到每个县只有一两个,无锡就占了十三个!
“你怎么精确知道无锡人十三个?”
无锡隶属常州,在无锡县学读书的,写的是“无锡县学生”,在府学的则是“常州学生”。
一发榜就精确知道常州举人中有十三个无锡籍,非常可疑啊!
你是不是想搞吴情?
但失败者总要为自己找一个宣泄口,何况有人带节奏?
很快,落榜考生中就响起“胡杰本非杰,吴情却有情”的质疑声……
虽然没有证据,但考官一定有问题!
从吴情被选为南直隶乡试主考官,就有人筹划着这一幕。
这是冲着主考官去的,暂时与晏家父子无关。
晏鹤年和汪德渊真的在秦淮河的画舫找到晏珣。
彼时,晏小珣大手一挥:“家父中了解元,晏公子今日高兴!把你们最好的姑娘都叫出来,给我唱歌给我舞!”
姑娘们嬉笑:“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是最好的,您全包了吧!”
汪德渊抱着晏珣的腰往后拖,大声提醒:“珣哥你想清楚啊!你点全部姑娘,把裤子当了都走不出秦淮河!”
梳头婆殷勤笑道:“这位公子莫要冤枉人,我们从不宰客!小郎君如此俊美,不要钱也不是不可以啊……”
老姐姐帮你开光啊~~
晏鹤年见小珣满面红光,兴奋得魂都要丢了,终于痛下决心举起手臂……看我打耳光术!
巴掌还未落到脸上,晏珣终于回魂了。
他左看右看,诧异地说:“噫?你们怎么把我弄到画舫来?先回去,改日再日。”
“唉,公子你不是要包全场?”姑娘们笑着阻拦,“今晚公子们都留下,我们尽情快乐!”
帕子到晏珣脸上,带起一阵香风。
晏珣打了个喷嚏,在姑娘们的嬉笑声中落荒而逃。
走在大街上,晏珣冷静下来,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官威十足~~
他努力平复心情,一本正经地说:“爹,你这次虽然中了解元,也不能骄傲!上一科解元铜陵人佘毅中还没进士,《春秋》经魁王锡爵也没有……”
会试不仅要和全国各地的新解元卷,还要和往届解元卷!
就问你怕不怕!
晏鹤年哭笑不得,连连答应:“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现在就开始鞭策老爹了?就不能先高兴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