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珣带着煤窑的契书,来到阮瑛家中。
他已经是阮家的常客,小太监们暗暗打赌,晏郎哪天正式加入东厂。
“我家收到这样的赔礼,实在是意外。可是对方提到小阁老,还说是陛下的意思,我们又不敢不收。”晏珣诚恳地说。
阮瑛微笑:“他们既然送,你家收下就是。你不是骑黑虎的赵公明?这是天赐财运。”
晏珣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跟裕王的胡说八道,被人当真了。
不会吧?
皇帝真的相信乌云那喵喵是黑虎?
“既然是天赐,却之不恭。有煤窑,我就想让普通百姓也烧得起少烟甚至无烟的好炭。”晏珣诚心地说。
“若是如此,就不辜负天意。”阮瑛正色道,“京城人口越来越多,附近又没有大树林,伐薪烧炭不易。让煤炭更好烧,能造福多少人!”
“我也是这么想!挣不挣钱还是其次……不是我吹牛,我想要钱有的是方法,点石成金算什么?”晏珣神气十足,“这个工艺若能成,我愿无偿教会煤户。”
明年殿试,最终排名是由皇帝决定的!
这比挣钱重要得多!
现在先把皇帝的好感值刷上去啊~~
阮瑛见晏珣的笑容像春日的阳光一样温暖耀眼,不由得跟着笑。
他第一次看到晏珣,就觉得这个少年跟其他人不一样……
看他的目光没有鄙夷、没有谄媚,是那样的干净清澈。
现在他又觉得,晏珣有一种造福百姓的赤子之心。
“煤窑的事,你放手去做。我会禀告陛下,罗家不敢为难。”阮瑛笑着,又问:“你除了画春宫图,还会不会画别的?”
“比如说?”
“建筑图纸会吗?”
“不懂。”晏珣诚实地说,“不过我见过东西方各种建筑,懂一些力学和数学。若您需要,我可以打一打下手。
“这样就行!”阮瑛满意点头,“东厂需要你这种人才,到时候我会请你帮忙。只不过,东厂不给你发俸禄。”
你是东厂编外员工~~
阮瑛贼心不死,还是想把晏郎拉到自己碗里来。
晏珣:“……能为阮兄效劳是我的荣幸,说什么俸禄。”
“是为陛下效劳。”阮瑛纠正。
“对!您说得对。”晏珣打蛇照棍上。
四舍五入,我已经是陛下的人,状元应该给我爹吧?
在阮瑛这里报备过,又有意外收获,晏珣看了看天色告辞。
阮瑛却说:“不急……我想问一问,你家认不认识忠诚伯?”
晏珣一怔之后反应过来,忠诚伯就是陆炳,担任过锦衣卫首领、官至后军都督府左都督。
陆炳去年已经去世。
“不认识。”晏珣坦诚。
“这可出奇。”阮瑛上下打量着晏珣,“罗普把晏常欢捉进府中,外界一时以为捉的是你,我连忙让人去打听……然后意外得知,陆府也在打听。”
“或许是因为我进出过裕王府?”晏珣猜测。
阮瑛摇摇头:“他们本以为被捉的是你,着急想去抢人。后来得知不是,又悄悄撤去。”
说到这里,阮瑛开起玩笑:“你是不是惹下什么风流债?陆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晏珣无辜地说:“阮兄知道,我身边只有乌云是女的,它还没学会化形。”
“哈哈!”阮瑛笑了一会儿,说:“莫非锦衣卫也看上你?你以后算我们东厂的,锦衣卫想抢人,也得问一问我们。”
陆炳是嘉靖皇帝的心腹,其执掌锦衣卫时,是锦衣卫权力的巅峰,东厂亦为之低头俯首。
现在嘛……
阮瑛就是当太监,也是一个不甘人下的太监。
晏珣谦虚几句,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是一等一的良民,只想把爹培养成首辅、同时振兴大明,既不想进东厂,也不想进锦衣卫。
再说,锦衣卫是世袭的,不是谁都能进去。
回学子舍后,晏珣跟父亲说起这件事。
晏鹤年抓起乌云撸毛,高深莫测地说:“都是因为我儿太优秀,才被各方争抢。咱们先别管这些,科举是头等大事。”
“爹说得对……蜂窝煤的工艺流程我已写好,让常欢去煤窑?”
“嗯,让阿豹跟他一起去。阿豹聪明一点,看得懂流程。”
常欢委屈:“六叔,什么叫阿豹聪明一点?那我呢?”
“你长得好一点。别小看这一点,你要不是长得好,能有这好事?”晏鹤年安抚。
常欢顿时又高兴,这件事可以回村吹一辈子~~
而且六叔说,做蜂窝煤挣到钱,他的月钱翻倍。
嘿嘿,到时候他的零花钱比珣哥还多~~
第一次去西山,晏鹤年担心年轻人镇不住场子,带着常欢和阿豹一起去。
晏珣决定去一趟扬州会馆。
刚刚撸着乌云,他似乎想起什么……
会馆出现在明初,此时已经非常成熟,南直隶一省在京中就有二十多座会馆。
扬州会馆在城南。
通常来说,进京赶考的举人,有钱的去学子居,家境一般的都会来会馆……可以免房费。
另外,一些做买卖的扬州商人,也可以花钱到会馆入住。
掌柜的也是扬州人,见到晏珣的装着,诧异地说:“举人老爷今年来得那么早?”
“有一些事,提前进京。我叫晏珣,住在前门大栅栏附近的学子居,来问问有没有同乡已到。”晏珣满脸笑容。
听到乡音,就觉得格外亲切,不由得开心。
掌柜“咦”了一声,大声说:“你就是晏珣?”
在会馆里忙碌的人一起看过来:“就是跟裕王有故事的那个?裕王真的把人请到京城?”
“我看看!我看看!哇哦,好年轻俊美的举人老爷。”
晏珣一下子被众人围住,像一匹神兽般被议论观赏。
“都让让!”掌柜的拨开人群,热情地说:“我想起来,有个小娘子留下地址,说晏郎进京若囊中羞涩,可以去她那里住。”
扬州老乡们善意地取笑:“晏郎羞涩吗?”
晏珣:“……谢谢。我住在学子舍,裕王出的钱。”
我是有人包……住的,我会羞涩吗?
“哦~那就是不羞涩。”周围响起笑声。
难得的机会,可以调戏举人老爷~~
晏珣刚刚想起,乌云的旧主人,金家小姑娘曾经让人给他留信。
可是,他跟那个小姑娘仅仅见过两次,只记得小姑娘一直夸他笑得好看……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反正,两人说不上深交。
若有什么意思,也不会进京好多天都想不起来。
他问:“那个小娘子留的地址给我一下?”
关心一下金家母女过得好不好,回去可以跟老道说。
“哦?晏郎又羞涩了?”扬州老乡们哈哈笑。
晏郎:……你们正经一点好不好!我是正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