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晏半仙入高端局
作者:山的那边   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最新章节     
    和同乡们热闹两日,晏家众人又住回学子居。
    他们进京一段时间,有新的朋友,年节得去送礼拜年。
    去张居正府上送年礼时,管事进去请示一会儿,出来说:“徐老大人也在,请两位举人入内。”
    晏鹤年和晏珣齐齐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整理衣襟衣摆,毕恭毕敬地往前走。
    年前一场大火,徐阶和严嵩之争已经浮上水面。
    这么敏感的时候,徐阶来见张居正,还顺带见他们……多少有些让人忐忑不安啊!
    但想一想,新年百无禁忌,总不能来往拜年也算结党?
    张居正仪表堂堂正值壮年,徐阶却已年近六旬,身材矮小其貌不扬。
    可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在严嵩身后蛰伏多年,终于露出利爪。
    晏鹤年和晏珣上前行礼,徐阶摆手让他们起来:“坐吧,不必多礼。”
    “谢老大人。”晏家父子恭敬地道谢,稳稳入座。
    面对当朝次辅,一般举子只敢坐一点点椅子边,以示恭敬。
    晏家父子礼仪周全,却是端端正正入座。
    即使官职比不上两位大人,姿态不卑不亢。
    徐阶暗暗点头,和蔼地说:“我儿徐璠赞扬晏珣在营造上有独到见解。年轻举子在圣贤书之外,还有如此才干十分难得。”
    他自己的儿子就不是正经科举出身,却擅长工程营造。
    徐阶不歧视技术人才。
    晏珣谦虚回答:“徐大人过奖。我没专门学过营造,只是会一点皮毛。几位大人抬举我,给我学习的机会,我心里非常感激。”
    “太岳,你看这个年轻人很会说话,有几分你的风采。”徐阶高兴地说。
    一句话同时夸赞两人。
    张居正微笑:“晏家擅长各种工艺,在这方面我不如晏珣。我给您送的叆叇眼镜,就是晏家自己做的。”
    “哦?那副叆叇比寻常的还清晰,不是在外头买的?”徐阶诧异。
    张居正还不需要老花镜,徐阶用得上。
    有了晏家的老花镜,看书更清晰,徐阁老亲自代言~~
    嘉靖年间眼镜已经很常见,当时画家仇十洲的《南都繁会图》就有戴眼镜的男人。
    晏珣赧然:“我家有玻璃作坊,我看到扬州街上有叆叇店铺,就让爹请几个工匠回去做眼镜和望远镜,进京的时候带些送给朋友。”
    “这么说你家也不只是养鸭的。罗普用两千两就想捉婿,太瞧不起人。”徐阶笑着说,“当官不仅仅要会做文章,多懂一些世事也有用。”
    但他今日见晏家父子,目的不是讨论磨镜搞玻璃盖房子……
    永寿宫紧锣密鼓的施工声敲在每个人心头,严阁老想必也在筹划最后的反攻。
    新年期间歇战,是给双方积蓄力量的时间。
    寒暄几句后,徐阶说:“太岳,你不是要和晏珣下棋吗?你们去吧,我和晏鹤年说说话。”
    张居正笑道:“晏郎书画出众,不知棋艺如何?”
    说着站起来,带晏珣到旁边的小花厅。
    晏珣看了父亲一眼,跟在张居正身后……
    父亲这种杀鸭切羊的侩子手,面对徐阶这种老狐狸,应该不用他操心~~
    待屋里的人都离开,徐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然笑道:“大正有德茶楼的人都夸‘扬州双晏’,还说你比令郎更出众。我今日见到你,却想起一个人。”
    “请大人明示?”
    “陶仲文。你认得他吗?”徐阶问。
    晏鹤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人年轻时候做过的事,都可能为将来埋下伏笔。
    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祸根。
    当初在扬州,鄢懋卿见到他的神情惊疑不定,晏鹤年就知道还会有人认出他。
    他装神弄鬼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一天会科举进士啊!
    “陶仲文由邵元节推荐入朝。邵真人是龙虎山上清宫达观院正一道士……”晏鹤年解释,“我曾在茅山学道,我师父曾跟邵真人学道。”
    “所以,陶仲文是你长辈?”徐阶问。
    晏鹤年连忙说:“这个不能四舍五入~~陶真人跟邵真人亦师亦友。我当初带小儿进京寻医,听说陶真人很灵,就借着长辈的香火情去求助,结果不欢而散。”
    说到这里,晏鹤年有些不高兴。
    “如何说?”徐阶接着问。
    事关重大,要考察清楚,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用。
    晏鹤年哀叹:“陶真人那时炼长生丹,要用到童子尿。因此征童男到西苑,每天服用利尿排水的食物,排队取尿……当时他看中小珣,想留他下来配药。
    我就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同意?因此不欢而散。”
    “只是如此?”徐阶再次问。
    晏鹤年微笑:“还有别的事,我也不赞同,因而吵了几句。我一介草民,人微言轻,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走了。”
    陶仲文炼丹的秘方,某些原料可以说丧心病狂……
    民间以讹传讹,神仙靠吃童男童女长生。
    这种事情罪魁祸首是谁?徐阶心知肚明。
    他也不敢说。
    以此追问晏鹤年,似乎很没道理。
    “那么蓝道行呢?跟你也有交情吧?”徐阶凝视着晏鹤年,“陶仲文死后,最受皇帝宠信的道士是蓝道行。”
    晏鹤年:……你知道得太多了!
    “咳咳,蓝道行是山东道士,我以前和他有过一两次论道。”晏鹤年诚实地说。
    徐老大什么都知道啊!
    仿佛连他内衣的颜色都已看穿。
    徐阶微笑:“这样正好……我需要你以论道的方式,给蓝道行传几句话。”
    “这……我进京后没有拜访过蓝道士,会不会太突然?”晏鹤年婉拒。
    徐阶说:“故人论道,有什么突然?晏举人,这件事并不是非你不可。老夫选中你,是因为你跟陶仲文、蓝道士都有交情,又擅长卜算。”
    晏鹤年……这个小老头软硬兼施,手段还挺硬。
    墙头草不是谁都能做的,显然老徐想让他站队。
    想想小珣夸过张居正,而张居正当下在徐阶这边……
    晏鹤年恭敬不如从命。
    富贵险中求。
    徐阶满意地捋着灰白的胡须,小声而郑重地嘱咐几句。
    晏鹤年认真点头,表示明白……啧啧,重操旧业啊,和以前相比,这回是高端局。
    徐家的船他愿意也得上,不愿意也得上……多才多艺,就是多烦恼。
    严阁老对不起,谁叫你不来拉拢我呢?
    被逼着上船,晏鹤年多少有些不舒服。
    告辞的时候,他说:“大人需要染胡子的配方吗?长生丹我不懂炼,染胡子我有些心得。”
    “哦?你也需要染?”徐阶惊讶。
    晏鹤年坦诚:“我以前装神弄鬼,需要把头发和胡子都染白,看起来鹤发童颜更可信。”
    徐阶:……?我是不是找错人?此人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