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锵的锣鼓声中,新进士的队伍行进长街,道路两旁早已挤满看热闹的人。
父子双鼎甲,足以载入史册,这种盛事谁能错过!
一朵朵绢花从街道两旁的楼上飘落,砸向三鼎甲,状元郎和探花郎怀里最多。
大明的闺秀腼腆,烟花楼的女子可不一样,抛下的绢花还写着自己的花名。
她们巧笑倩兮,脸红心跳……若能与风流俊美的探花郎春风一度,必是人生一大乐事。
也有半老徐娘目光灼灼盯在状元郎身上,啧啧赞叹这才是人间极品。
王徽早早定了沿街酒楼的绝佳观景位,耳边响起各种羡慕、赞美声,得意得像只骄傲的胖孔雀。
海盗的原则,该出手时就出手,手快有手慢无!
有人说:“我在京城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仙风道骨的状元郎,莫不是神仙下凡?”
“还是探花郎俊美,像画里走出来的。”
“什么画?”
“嘿嘿~~就是这样那样、生动有趣的画~~”
常欢和阿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见人就说:“状元是我叔,探花是我哥。”
汪德渊头上簪着花,乐滋滋地说:“是我哥!抵足而眠的亲哥!”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是亲哥哥没错。
见他们如此嚷嚷,路人笑道:“吹牛吧!谁不知道探花是状元郎的独子?我还说探花是我哥呢!”
喜事当头,常欢和阿豹不跟路人争论。
他们踮起脚高声喊:“珣哥!珣哥!我在这!”
好家伙!
他们一带头,路人也跟着喊:“珣哥!我在这!看我!看我!”
晏珣保持微笑,朝路人招手……
热情的呐喊声让他耳膜都要震破,吾与张公孰美?
还用比吗?
绝对是晏郎最美。
旁边的徐时行也觉得耳膜震动,喊道:“晏郎真是招蜂引蝶啊!”
晏珣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听是听到,可“招蜂引蝶”这个词……徐大哥一定是嫉妒他长得好。
他顺手将砸到身上的绢花收进袖子,又引起楼上的烟花女子一顿尖叫,路人围得更紧。
另一座茶楼上,裕王看着这一幕,煞有介事地对左右说:“昔年蓬莱相会,晏郎一出场也是如此,诱惑得众仙娥花枝乱颤。
小太监田义满脸羡慕:“想那蓬莱盛会,必定远胜今日。王爷下次饮宴,带上奴婢吧!”
“我如何带你?”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爷只当小的是鸡犬就好。”
“哈哈……”裕王开怀大笑。
晏家父子是他请进京的,父皇取中为双鼎甲,是要为他辅路吗?
笼罩在头顶多年的乌云,被太阳一样耀眼的晏郎照散。
此大明之祥瑞也!
新进士天街夸官后还要去参加礼部设的琼林宴,夸官时间通常是一个时辰。
因为这一科的状元郎和探花郎都太耀眼、太受欢迎,造成长街拥堵,时间被硬生生拖长。
修仙的嘉靖皇帝能出席传胪大典就很不错,现在已经回寝宫磕药,反而是严嵩一把年纪仍然亲临宴会。
徐阶、郭朴、袁炜等阁臣也在,见新科进士迟迟没到,还以为他们集体飞升了。
派人去打听一下,才知道是百姓太热情。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袁炜笑着感慨,“吾等当年,也是如此吧?”
国子监祭酒高拱也在场。
他是裕王的老师,最得裕王信任和尊重,性情既聪明又自负,脾气也大。
严嵩和徐阶都想拉拢高拱,只有张居正知道高拱是无人可以拉拢的。
此时,高拱淡淡地说:“文章写得好、相貌长得好都不足为奇,还要观其所作所为。”
裕王把晏家父子召进京,事先没有经过高拱的同意。
高拱得知裕王是为了寻找张三丰血经下落,更觉得荒谬。
因此双晏名满京城,张居正和徐阶都见过,高拱却不想见。
他看好的国子监学生余有丁三甲不入,更是不高兴。
袁炜怔了怔,笑道:“文以言志,我看他们的文章就有远大志向,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他是这一科进士的座师啊!高拱的话很扫兴!
郭朴打着圆场:“这一科进士运气真好,上科春闱赶上刮大风,新进士被吹得灰头土脸、夸官草草结束。”
严嵩和徐阶神色淡然,似乎没听到旁边的言语交锋……
他们还在呢,这些人争什么?
老虎不说话,猴子在争霸。
好在没让他们等太久,新进士们满脸喜色和恍惚地到来。
他们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笑闹声、心噗通直跳,这种万众瞩目的滋味实在太美妙。
难怪人人都想金榜题名。
就连晏鹤年这样见惯大世面的,都沉浸在状元郎的荣耀中……
在那长街的天空,他看到祖父祖母、爹娘还有芸娘。
他们全都欣慰地看着他和小珣。
这一次进京赶考,亲人在天之灵出力不少,把其他考生的祖先干得鼻青脸肿……
而他们父子,没辜负亲人的期望和努力。
他也感受到王徽的目光,不经意间一抬头,对上胖娘子的盈盈笑脸。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琼林宴是以天子名义犒赏考官和新科进士,很久之前在中书省或会同馆举行,宣德年间后就定在礼部举行。
宴席由光禄寺承办。
京城有句顺口溜“光禄寺的茶汤、武备库的刀枪、太医院的药方、翰林院的文章”,说的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晏珣吃过殿试的馒头和清汤,对琼林宴的饭菜没有什么期待。
但是宴席的重点不是吃什么,而是在哪里吃、和谁一起吃。
今日和诸位内阁重臣一起吃饭,四舍五入就是平起平坐。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迎风高三丈。
诸位大人停止争论,对新进士表示祝贺,然后勉励众人不负皇恩、为国尽忠。
冠冕堂皇的话,一个说得比一个漂亮。
进士们恭恭敬敬聆听教诲,见内阁诸位大人们态度和煦,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
《明会典》中有琼林宴的餐标,分上桌、上中桌和中桌,都以按名次设好席位。
客观来说,桌上的食材很丰盛,至于味道就不敢恭维。
一甲前三,离高官阁老们最近。
坐得远的三甲同进士只能羡慕地远观,有些人琢磨宴会后怎么去严府攀附。
严阁老在书画上名声极高,要不送一幅自己的书画作品?
这个念头一出,就想到书画双绝的探花郎……
呜呼!
探花郎这么优秀做什么?好歹留一个后门给我们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