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时辰到放神棍
作者:山的那边   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最新章节     
    嘉靖皇帝果然知道严嵩让子孙给徐阶下跪的事,淡淡地说:“他这是要托孤吗?”
    托孤居然不找朕?
    严嵩兢兢业业伺候那么多年,虽然越老越不可爱,但是沦落到向徐阶求饶……
    皇帝有一丝微妙的不舒服。
    想到福建上报的瘟疫,还没得道成仙的皇帝,心里更添烦躁。
    “蓝道行何在?召他来。”
    皇帝沉迷修仙,身边的道士各有专长,炼丹的、卜卦的、观星、看相的,各司其职。
    其中蓝道行的专长,就是扶乩请神……
    也是因为这个专长,才被老谋深算的徐阶看上。
    皇帝心中有困惑,自然要请神仙解惑。
    蓝道行将沙盘、乩笔摆好,恭敬地说:“请陛下默祝。”
    皇帝经验丰富,闭上眼睛……问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蓝道行严肃地跪拜,烧一道降坛的符,扶住乩笔。
    接着又念一遍神神叨叨的咒语、烧一道启请的符,只见那乩笔渐渐动起来,画几个圈才停住。
    蓝道士又焚烧一道符,殿内一片静默,乩笔乱动,显示出:“吾乃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是也。”
    他连忙跪下叩头,诚惶诚恐:“今日陛下心诚,请得吕祖降坛,这是难得的事。”
    周围侍候的小太监也战战兢兢,皇帝的神色更加严肃。
    “朕登基四十一年,敬天法祖,任用文武贤良。何以天下仍然灾祸四起?”
    这个问题,殿试时问过进士们,现在又问神仙……可见皇帝是真的困惑。
    朕是不会错的,如果有错一定是底下的人辜负皇恩。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沙盘上显现出“朝中有奸臣小人”。
    皇帝神色微动,问:“既然有小人,上天如何不惩罚他们?”
    吕祖回应“留待皇帝正法。”
    皇帝还待再问,乩笔一阵乱动,显出“小人到”。
    乩笔落下,蓝道行浑身颤抖,虚脱一般倒在地上,显然请吕祖耗费他不少法力。
    谁是奸臣小人?
    “吕祖走了?”皇帝问。
    蓝道行颤抖着说:“纯阳帝君龙驾已归天,今日不可再请。”,说完又焚烧一道退送的符。
    他还在收拾乩笔、香炉和沙盘,仿佛约定好的一般,内侍来报……严阁老求见。
    说小人,小人就到。
    皇帝咬牙道:“让他走,朕现在不想见他!”
    圣心已经做好决断。
    总得有人为上天示警负责,那就顺应天意。
    蓝道行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功成身退……办下这件大事,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京城,希望那只雁不会坑他。
    徐府。
    这一次徐阶、徐璠、张居正和晏家父子都在。
    晏珣不由得唏嘘,中进士才多久,就已经是徐府座上宾……人太优秀,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藏都藏不住。
    徐阶豪富,家中摆设样样精美,许多东西都叫不出名目。
    一般寒门士子到这种地方,就是刘姥姥入大观园。
    晏家父子连皇宫和王府都见过,还能保持镇定。
    张居正压抑着兴奋说:“老师这招实在是绝!蓝道士请神,比御史上多少道奏折都管用!”
    以魔法对付魔法。
    徐阶捋着胡须,微微笑道:“此事还得感谢鹤年,多亏他从中周全,否则难以说动蓝道行。”
    道士不好收买恐吓,一不小心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晏鹤年谦虚:“我没有做什么,只是拐了蓝道士的几只鹤。”
    反正明面上,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新科状元郎,长得好一点、文章好一点而已。
    他一点也不想皇帝或者严嵩知道他做过什么。
    徐阶明白晏鹤年的心思,没有逼迫,淡淡地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张居正知道“东风”是什么……
    蓝道士已经布置好火药,只差一个人点燃,就能把严嵩父子炸上天。
    他主动请缨:“老师,我上。”
    徐阶摆手:“不用你。不是你不行,而是你不应该做这种事。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种小事有人做。”
    说着,看了晏鹤年一眼。
    晏珣连忙说:“我爹也不适合。”
    讲清楚,难道我爹就是做小事的人?
    弹劾严嵩是玩命的事,此前的杨继盛、吴时来等人都丢了命,南京的赵锦留得一条命算幸运。
    徐阶淡淡一笑:“也不用令尊,老夫自有人选。”
    本来确实是想让晏鹤年上,这是陛下的祥瑞,说话更有份量。
    但晏珣这小子直接拒绝,他不好强人所难……
    说来晏鹤年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不可小觑。
    这个小会议,可以说是庆功会。
    结束之后,徐璠送晏鹤年父子出门。
    新的永寿宫在实习设计师晏珣的指点下,建得出乎意料的漂亮,皇帝很高兴。
    连小徐包工头都升为太常寺少卿。
    ……方才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但心里并不赞成父亲让晏鹤年去做玩命的事。
    徐少卿热情地说:“我要在酒楼摆几桌,宴请一起施工的同僚,请两位赏脸赴宴。”
    晏珣很高兴:“恭喜徐大哥高升,我们一定赴宴。”
    徐阶心机深沉,相对来说徐璠是个仗义爽朗的人。
    回家路上,晏家父子坐在马车里,齐齐松了口气,又相视而笑。
    “爹,刺激啊。”晏珣没头没尾地说。
    “嗯,刺激。”晏鹤年淡定。
    他前半生玩过种种刺激的事,还是第一次达到这种高度。
    大丈夫在世,该出手时就出手。
    你要有价值,别人才会利用你。
    回到家中,两人换上家常舒适的衣服,坐在院子里说话。
    “爹,我知道弹劾严嵩是一个扬名的机会。但正如徐阶不让张居正去做这事,我们也不可以做……不仅仅是冒险,而是不恰当。”晏珣认真地说。
    晏鹤年微笑:“我明白。”
    打狗要看主人。
    就算皇帝对严嵩不满,谁打严嵩,皇帝依旧会不高兴。
    就算裕王极度厌恶严嵩父子,也不会喜欢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
    从高邮双河村走到京城,站在这权力的漩涡中,他们要步步为营。
    想要振兴大明,首先要保全自身。
    他们虽然行事低调,但进出徐府还是惹了旁人的眼。
    在暴风骤雨的前夕,严嵩让人给晏鹤年送来一把精美的折扇,上面有严嵩的手迹:“似曾相识鹤归来。”
    晏鹤年:……我不是很明白。
    送礼的人笑着说:“阁老当年和陶真人交情极深,晏翰林既然是陶真人的晚辈,如何不到严府相见?”
    晏鹤年诚惶诚恐:“我素来敬佩阁老,只是不敢打扰。”
    收下这把折扇,晏鹤年还是没空去严府……他要去翰林院上班,又要忙侄子的亲事!
    且说南直隶这边,新科进士的名单早已传至各驿站,接着传到各进士的家乡。
    头发眉毛胡须被烧焦的晏松年得到消息,兴奋得魂飞天外……他为了让祖坟冒青烟,付出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