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编书,张居正负责重录《永乐大典》,忙得分身乏术,晏珣却哪里热闹去哪里……
难怪那首琵琶曲迅速传遍京城,晏珣功不可没啊!
晏珣尴尬地挠头:“这个……我主要是晚上出去溜达。时间嘛,挤一挤总是有的。”
他就是时间管理大师~~
他不承认自己翘班摸鱼,张居正没有证据,唯有作罢。
裕王含笑打圆场,带他们去看皮影戏。
这是晏珣为皇孙准备的皮影戏班子,专门演适合胎儿听的成语故事。
平日戏班子在后院给李妃表演,此时在前院演练。
因此,晏珣没接触过怀孕的李妃。
他接触不到,张居正当然也接触不到……野史造张居正的黄谣,大概率是恶意诋毁。
晏珣觉得,在振兴大明的道路上,张居正可以是合作伙伴。
有些锅,太岳更适合背。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识好歹的就毁灭吧!
挂上帘幕,昏暗的箱子里点起灯烛,一出精彩的《愚公移山》正在上演。
表演皮影戏的是一对上年纪的老夫妻,口技都极好,可以分饰多角,两人就能表演整场戏。
这个皮影戏班子还有几个艺人,各有各的绝活,男声女声鸡鸣犬吠之声信手拈来。
晏珣突然明悟,老爹那神乎其神的口技是哪里学的。
当初在公堂上,老爹一出请女鬼上身,震惊整个高邮城。
爹那些年,该不会也在皮影戏班子卖过吧?
有个全能的老爹,就是了不起啊!
演完《愚公移山》,又演《三顾茅庐》、《草船借箭》,皇孙学习完整套成语故事,一定能成为一个有勇有谋的孩子,赢在起跑线。
另一边,晏鹤年山一程水一程,终于赶到徽州地界。
他不想这么匆忙,可同行的锦衣卫和李时珍都挺着急……
既怕胡宗宪伤重不治,又怕伤看不出。
到底是想胡宗宪好,还是想他不好?
徽州府处在长江以南,文化上属于江南。
其境内有着名的黄山和道教名山齐云山;新安江源自徽州,流向浙江,是通往外界的水路。
因此徽州虽偏安一隅,却并不闭塞。
而绩溪更是“皖赣通衢”,既有青山包围,又有绿水环绕,是“背山面水”的风水局,难怪能出达官贵人。
“好山好水好风水,胡家后代还会出高官。”晏鹤年赞叹。
“好山好水孕育稀有的药材,待我去细细查访。”李时珍望着满眼的绿色,琢磨着挖标本试药性。
锦衣卫的人左看右看,觉得朝廷这次派来的使者画风不太对?
一个看风水,一个看植物,没人关心胡宗宪?
可靠的只有咱们锦衣卫。
晏鹤年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接近徽州会出意外,谁知竟一路平安。
是因为锦衣卫同行?蛇不敢出洞?
身材魁梧的王二此时正在龙川村占地广阔的胡府。
因为搭救胡宗宪的恩情,他被留在胡府,当作贵客招待。
胡府是徽派建筑,白墙黑瓦、雕梁画栋精巧典雅,又有江南水乡的亭台楼阁,气派底蕴比扬州盐商的园林更胜一筹。
胡宗宪在这样的环境养伤,又有家人陪伴,好得比寻常人快。
胡府后院有一个佛园,信佛的胡宗宪给菩萨上一炷香,信步走到惜月亭,见到黑着脸的王二。
王二为什么黑脸?
他强忍着落井下石的冲动,拔刀相助救了胡宗宪,却被姓胡的软禁。
你有软禁我的本事,还会被人刺杀受伤?
是不是苦肉计?
胡宗宪无视王二的脸色,慢悠悠笑道:“汪直活着的时候,你是照顾他家眷的?朝廷没有诛他亲族,你这几年在哪里?”
“无可奉告。”
“那我猜一猜……汪直的养子毛海峰还在海上,掌控一部分海船。你莫非在他那里?”
“哼。”王二抱着手臂撇开脸。
“看样子不是。你不服毛海峰?你站到徽州汪家这一边。”胡宗宪笃定地说,“徽州汪家控制好几个运河码头,手里有船有人,还在搞走私。”
王二忍不可忍,直接怼:“只说汪家?徐家的徐元亮、徐惟学,严世蕃的手下罗文龙,哪个不走私?他们都有大船队呢!”
人人走私,人人通倭,偏偏杀他家老大做典型。
怎么?要怪就怪汪直后台不够硬?
汪直当初进京走陶仲文的门路,直接贿赂皇帝啊!
这后台还不够硬,找老天爷说理去?
胡宗宪笑道:“你也不在汪家……你还有新的东家?”
“就不告诉你。”
“我不猜……你已经送信出去,你的新东家很快就会来。他救我两回,总不能做好事不留名。”胡宗宪的笑容有些冷。
对方敢绑架严世蕃,黑吃黑打劫严家,肯定是个胆大包天的悍匪。
从王二的话中透露,对方捏着他的把柄,是想跟他合作……难道如此悍匪,竟然混到朝堂?
徐阶?高拱?总不可能是李春芳?
“老爷!朝廷派来的行人和御医到绩溪县衙了,县令让人报信,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管事快步来到惜月亭禀报。
胡宗宪捂着胸口说:“我的伤处好疼,莫非伤及肺腑?请个大夫去我房里。”
“是。”
“这位客人,一会儿带着一起去接朝廷的使者。”
“是。”
胡宗宪看向王二:“是你的东家到了?”
王二说:“您没看朝廷的文书?不知道来者是谁?”
“文书上只说遣行人来慰问,没说这个小杏仁是谁啊!”胡宗宪笑容一敛,捂着胸口慢慢王前院走去。
胡府是大家族聚居,分居不分家,有“二十四个门阙”之雅称。
说是一个府,不如说是一个建筑群。
晏鹤年在地方官的陪同下来到龙川村,远远就看到胡府的格局——背后是巍巍青山,前面是一潭碧湖。
前有照后有靠。
这样的风水,想不兴旺都挺难。
终于走到精巧又清雅古朴的胡府前,朝廷派来的使者宣读圣旨。
胡家众人领旨谢恩,告知胡宗宪受伤无法出门。
晏鹤年立刻带御医去给胡宗宪看病。
胡宗宪的同族兄弟恭敬带路,客气地说:“劳烦使者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我们皇命在身,要即刻给梅林公看伤。陛下对梅林公的伤情,挂心不已。”晏鹤年公事公办地说。
胡宗宪,字汝贞,号梅林。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王二……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众目睽睽之下,当然是装作不认识。
胡宗宪躺在房中,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在儿子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原来是晏修撰!老夫久仰晏修撰的大名!父子双鼎甲,一状元一探花。状元郎更是三元及第,古今少有!”胡宗宪脸色苍白,目光坚毅:“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晏修撰,你也不想秘密被皇帝知道吧?